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乱世佳人]尘埃之花》作者:满纸荒言 文案: 父亲破产、家贫如洗、母亲病重、兄长懦弱, 不得已回到南方,面对的却是南方社会的集体拒绝, 甚至被蔑称为粗鄙不堪的“北方佬”。 这个时代男权至上、南北冲突、奴役黑人, 女人是摆设、是门面、是弱者,是放在家里的花瓶, 面对家徒四壁、孤助无援的情况,她知道她已经失去做弱者的权利。 前排提示: 1、拆CP,女主穿越,非斯嘉丽,非穿成斯嘉丽。男主是瑞德本人。故事发生在瑞德认识斯嘉丽之前。 2、我喜欢斯嘉丽,其次瑞德,但是我没有自信能写出比原著更好的故事,而且我觉得他们最好的故事都已经写在《飘》里了。所以轻松看文、不掐、不黑,不会出现任何原著人物除了瑞德。 ps:走过路过收藏下我的专栏吧,发新文早知道。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西方名著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   ☆、1   从她踏入这场葬礼的那一刻开始,就被一道无法摆脱的视线纠缠上了。   她试图摆脱,但是无论她走到哪一个角落,那道视线都牢牢地在暗处禁锢着她。   那是带着任性占有欲的视线,丝毫不留给任何人喘息的余地,仿佛野兽一般渴望地注视着待宰的猎物,连猎物一个细微动作都不会放过,在她的背后已经亮出了撩人的爪牙、伺机等候那一击杀生的时机。   当她向外界释放了自己的反感之后,那道目光收敛了其攻击性,变得温柔而温暖,那种恰到好处、让人流连忘返的柔软让她甚至快要放下了戒备。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这不过是一个温柔的陷阱,因为那道视线只是在变了法子地监视她。   目光始终流连在她的身上。   准确地说,是在后背。   从纤细的脚踝开始一点点向上方攀附,游走过腰部的曲线,缠绕过被风吹起的发梢,最后停留在了白皙的后颈。   她低头时弯曲的后劲如同盛开后即将枯萎的花朵,但是在那道目光眼里,她的生死权不属于自己,只属于一个能够主宰她的人。   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视线的纠缠令人不安,但她唯一的明白是,在那种视线下,自己如同一只等待被捕食的猎物。   所以,她厌恶这样的目光。   特别是在这样肃穆而庄严的葬礼上,葬礼的死亡者并不是她的任何亲属,她只是为这场葬礼操办了布料的那个裁缝,所以她也受邀一同参加这场葬礼。   她叫克里斯汀-威尔逊,只是一名普通的、甚至说是一名不受欢迎的裁缝,经营着一间半死不活的布料店。   在场的女人都穿着一身黑色丝质丧服,脸上蒙着令人压抑的黑色面纱。   克里斯汀并没有蒙面纱,她穿着一件自己剪裁的纤长黑裙,充满浪漫和禁欲气息的哥特风格,仿佛是一个被死者扔下的可怜情人,当然,这场丧礼的死者是一名年轻的女士。   这是她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   克里斯汀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时不时用手揉一揉自己略有些酸涩的后颈。   令人庆幸的是,那道目光忽然消失了。   她暗自欢呼,发出那道令人不安的视线的主人,终于放过了她。   丧礼开始,那名年轻女士的黑纱照片被摆放在正中央,听说这位女士是查尔斯顿一位上流人士家中的小姐,还未出嫁就已经香消玉殒。   病死的,得了一场热病。   克里斯汀听着周围人的哭泣声,“可怜的汉克斯家族,前几年死了儿子,现在又死了女儿,汉克斯家族已经后继无人了,哎。”   “这也和人的性格有关,你要是换成我们查尔斯家的闺女,就绝对不会因为一场热病而去世。”   “是啊,是性子太柔弱了,才会去世的。”   热病果然是世界上最令人厌恶的东西,为此它夺去了一位女士年轻的生命。克里斯汀充满惋惜地看着前方的黑白相框。   但是不知道从何时起,那道目光又出现了。   来的那么猝不及防,让克里斯汀背脊上的肌肤瞬间起了一阵疙瘩。   仿佛一个捕猎者,早已将克里斯汀锁住,身后捕兽夹、诱兽剂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她神志不清地往里跳了。   她很愤慨,因为这样的目光让她觉得在别人眼里她很廉价。   虽然她确实很穷、很无援,但是她也依旧会将自己打扮得十分妥当和干净,她嘴角时刻会挂着礼貌而谦逊的笑容,至少没有人会否认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   至少在几年前,她还是一位生活在棉花糖中的富豪千金,然后父亲的纺织厂破产了,一家人为了躲债从北方千里迢迢躲到了南方。   她始终没有回头,她觉得在这样的场合,既然有人如此不礼貌,她却并不需要和他一样不尊重这样的场合,她需要尊重死者以及更多,所以她从头至尾只是安静地坐着,聆听牧师进行的祷告之词。   这样庄严的场合,似乎让她回到两年前,穿越时间的轮回,再次看到那一身红衣的男人,那个充满神性、悲天悯人、却永远孤独而隔世的男人。   令她无法忘怀。   ****   葬礼结束了。   克里斯汀随着众人悉数起身,她微微低着头,带着对死者的敬慕,裹着一身黑裙慢慢朝着教堂的外面走去。   而就在她跨出教堂之后,她立刻机敏地再次捕捉到了那道充满掠夺性的目光,他不再隐藏在阴暗处,而是正大光明地在青天白日之下纠缠着她。   她这次不再躲闪,而是直接抬头迎着那道目光看去。   她看到了,那是一个身材挺拔、面容英俊的男人。   他的四肢矫健而放松,黑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在柔和的阳光中发亮,嘴边挂着了吊儿郎当的笑容,眼角能够看到细细的皱纹,穿着袖肘镶了皮子的西装,双手插在口袋里轻轻吹着口哨。   一个充满痞性和邪性的男人。   简称就是看起来很流、氓。   她不认识他,却很好奇。   她迈着小步伐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得极为认真,等到了他的跟前,她抬眼看着他,“日安,先生。”   男人唇边始终带着得意的轻笑,她完全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他开始自我介绍,他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轻佻却性感,他率先自我介绍说:“日安女士,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瑞德-巴特勒。”   “哦,”克里斯汀微微仰头,却低垂着微微颤动的长睫毛,露出漫不经心的视线,“克里斯汀-威尔逊,巴特勒先生。”   “威尔逊女士。”瑞德巴特勒微微低头,但是嘴边的笑容不变,而是更甚,他双手自然垂坠在身侧,能够看到他整齐的手指关节。   “巴特勒先生,”克里斯汀的目光沉着地扫过他的脸庞,落在他的眼睛处,“你也是来参加葬礼的吗?”   “是的,我确实是来参加葬礼的。”瑞德的语气渐渐压低,带着一些遗憾。   克里斯汀的目光始终闪烁着极强的生命力,她目不斜视地盯着瑞德,瑞德那变化的语气让她产生了一些探索的兴趣, “能否冒昧请问一下,巴特勒先生是来参加谁的葬礼?”   “我的未婚妻。汉克斯小姐。”   哦,就是她参加的那位死去的年轻女性。   是的,一位参加自己死去未婚妻葬礼的男人,竟然在葬礼上公然对另一位女性发出那样令人遐想的目光,这样的男人就是在克里斯汀穿越前的21世纪都会被定义为“渣男”。   克里斯汀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那么能否让我冒昧问一句,为什么刚才在葬礼上,巴特勒先生你一直盯着我看?”   她毫不避讳提出这个问题,似乎也是想让瑞德巴特勒难堪一下,暗暗用刺扎一下他的软肋,讥讽一下他的道德观。   而瑞德巴特勒却好似全然不在意,仿佛一个对任何事都懒洋洋提不起劲和不在意的男人。   回想刚才。   他从克里斯汀第一步踏入教堂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因为她是在场唯一的年轻女性。   但是他并未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因为他并不认为她足够漂亮。   不过很快,他就被她那堪称完美的后颈引起了注意。   一处干净、白皙却又脆弱的后颈,微微低头时弯曲得如同盛开后即将枯萎的花朵。   让他不禁想要用一只手掌轻轻地握住,然后完全占有。   就像人们会在不经意间发现一朵迷人的花朵,然后将那迷人的花朵带回家中去养育。   很快,他回答了克里斯汀的问题,他回答的时候倒是挺郑重其事的,和他眼中总是闪烁的嘲弄笑容相反。   他说的是,“因为你的后颈非常漂亮。”   克里斯汀承认这个人应该是一个情场高手,总能从那薄薄的双唇里说出动人的情话。   但是这样的情话吸引不到她,她没有害羞、也没有感到羞耻,反而抬眼看着他,眼里似乎还带上了挑战的意味,“巴尔勒先生,那么与你死去的未婚妻相比呢?”   瑞德额角一跳,继而露出了得意的轻笑。   但是克里斯汀不知道,得意的轻笑只是他的掩饰,事实上是——   一向惯于掌握主动权的瑞德-巴特勒因为克里斯汀的一句话而怔住了。   他知道她只是一个低微的布料商,而且是一位来自北方的女人。   查尔斯顿早就把这个女人的风言风语穿得满城皆知,大家都传言她是一个放、荡的女人,专门靠欺骗已婚男人获得钱财,如今在北方混不下去了才躲到南方来的。   他承认他言语轻浮、并且调、戏了她,但是从她大方得体的行为和神态中,他忽然觉得有些惭愧,也许是他对她存在误解。   不过克里斯汀傲慢和冷淡的态度又激起了他极大的好奇,她对谁都是采用这种冷漠傲慢的态度吗?   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女人,不依附男人生存、拥有独立的思考能力、也会自己工作赚钱。   恰恰瑞德对北方女人一向有着十分的好感。   瑞德是一个好胜心很强的人,即使在嘴上,他也不愿意输给任何人,不过今天,他倒是心甘情愿在嘴上输给这个冷漠强势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PS:女主是穿越的,不过她没看过《乱世佳人》。 春节过啦,我开始填这个坑啦~ 按照我之前的良好品质!不出意外会日更到完结哦! 文案上已经把这篇文章的属性说的很清楚了哟(飞吻) 请收藏吧!   ☆、1.1   查尔斯顿是美国南部南卡罗来纳的一个城市,也是整个南卡罗来纳最上流的社会。   而上流社会的人最喜欢的就是交际,其体现在各种层出不穷的舞会上。   巴特勒家族是查尔斯顿的一户名流家族,而瑞德巴特勒正在承受自己父亲猛烈的质问。   巴特勒老先生脸上带着恐怖的神情,这甚至吓坏了在一边的夫人,他狠狠看着自己的儿子瑞德骂道:“混账东西,你要是觉得巴特勒这个姓对你可有可无,那你就赶紧滚!”   这已经是巴特勒老先生第二次赶瑞德了,第一次他赶走瑞德之后,瑞德在外面呆了五、六年,这一次说什么巴特勒太太都不能再让自己儿子被赶走了,她赶紧拉住丈夫,在那里劝说道:“杰克,杰克,你不要激动,瑞德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之所以回来,还不是因为听你的话,还不是因为他还在乎自己的姓氏!”   六年前,瑞德巴特勒和汉克斯家的女儿在树林里玩然后迷路过了一夜,回来后人们都以为巴特勒会娶汉克斯家的女儿,不然这女孩以后还能嫁给谁去?   可是瑞德却说自己没有碰她一根手指,不肯娶她,这差点导致汉克斯家的女儿割腕自杀,汉克斯家的大儿子气不过,提出和瑞德决斗,最后却被瑞德杀死了,从此瑞德再也无法在查尔斯顿待下去了,巴特勒老先生也认为生出这么一个孽子很丢人,把他赶了出去。   而这次回来,是因为汉克斯家的那个女儿得了热病快死了,汉克斯家族的人恳请巴尔勒老先生把瑞德找回来,让瑞德答应让汉克斯家的女儿以瑞德未婚妻的身份去世,这样好在死前还她一个安心和名分,不要让她带着羞愧和受辱离开人世。   瑞德答应了,回来了,并且承认了汉克斯家的女儿是他的未婚妻,两天后,汉克斯家的女儿就死了。   瑞德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但是他却依旧被整个查尔斯顿所不容,毕竟他害死了人家儿子,又耽误了人家女儿,汉克斯家族恨不得踩死瑞德,舆论也对他指指点点,这让巴勒特老先生恼羞成怒,恨不得没生出这个儿子。   巴特勒老先生气得用拐杖在原地跺了几下,恨不得在地上戳出一个窟窿,他怒极,“臭小子,既然你母亲心疼你,想要你在查尔斯顿留下来,你要保证以后你不会惹是生非!如果你手上再沾染上任何人的性命的话……”   瑞德慵懒地坐在木雕刻的椅子上,双脚脚踝随意地交叉着,他斜视了一眼自己父亲,语气充满了讥讽,“沾染上性命?决斗本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看来在父亲你老人家的眼里,宁可你自己的儿子去死,也不愿意汉克斯家族的儿子去死?”   这种话听起来多少有些悲伤,不过这股悲伤留在了瑞德自己心里,他不会让杰克巴特勒看出他竟然曾经还贪图过他的一丝父爱。   杰克巴特勒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弄死了人家儿子,玷污了人家女儿,你还有理了?”   瑞德一只手撑着下颌,侧头看他,“我说过我没有碰她一根手指。”   瞧,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不公,他明明只是因为出于保护女性的目的没有扔下汉克斯家的小姐,而是和她在树林里呆了一夜,出来后就遭到必须要娶她为妻的指令。   这不是很可笑吗?   他是不会向这种迂腐陈旧的道德观投降的。   因为和男人单独呆了一夜就必须要嫁给这个男人,拥有这样思想和道德观的女人,在瑞德看来也是极其悲哀的,连女人自己都弱化了自己,还谈什么赢得男人的尊重。   他是绝对不会娶这样一位菟丝花一样,毫无思想、缺乏独立性的陈旧南方女人的。   说到女人,他去过很多地方,他更欣赏北方的那些为自己而工作和拥有独立思想的女人,老南方的这一套对女人的道德观已经过时了。   女人,就要像北方的女人那样,她们虽然不像南方女人那么精致地穿着蓬蓬裙在舞会上跳舞,她们甚至浑身灰蒙蒙地在生产车间内做着各种粗活,但是她们眼神中时刻拥有一点就燃的战斗意志。   这让他想到了在葬礼上的那位克里斯汀-威尔逊。   她确实是典型的北方女人,大气、干练、强势、眼神中拥有随时随地向任何人、任何事物、任何道德准则挑战的勇气。   “气死我了!”杰克一手拍在桌子上,夫人立刻拦住他,“巴特勒先生,你要往好处想,瑞德毕竟是你唯一的儿子,我们巴特勒家族不能少了他!”   说到这里,杰克巴特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唯一的儿子?问题是他成家了吗?他肯成家吗?”   夫人立刻美言道:“噢!他怎么不肯,现在隔壁就在举行舞会,瑞德刚从舞会上回来,他一定挑中了哪家姑娘了,是不是,瑞德?”   说完,巴特勒太太略带恳请地看向瑞德,她多么希望自己的这个儿子能够别那么特立独行,能够别那么肆无忌惮,她可不想再一次回到过去那个不知道自己儿子身在何方的日子。   但是看着巴特勒太太恳请的目光,瑞德却并未有什么表示。他愿意回来全是为了让母亲高兴,但是他不会为此而转移自己的意志。   “是吗?”杰克巴特勒老爷问道,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瑞德。   瑞德嘴角弯出一个痞气的笑容,手里漫不经心地开始摆弄一块怀表,“舞会上?”   巴特勒太太善意地说道:“是的,有吗?有没有哪家姑娘能够赢得你的注意,然后为我们生下巴特勒家族的继承人?”   瑞德将怀表的按钮按下去、弹上来、按下去、弹上来,反复做着这个无聊的动作,看起来他确实无聊透了,“舞会上有很多白衣白裙的姑娘,金色卷发、眼神柔弱、充满了柔情蜜意,还有一群喋喋不休、饥渴地搜寻金龟婿的母亲们,还有拉长了脸喜欢做媒的中年贵妇。”说到这里,瑞德顿了顿,嘴角拉长笑容咧得更开,“没有,没有任何我感兴趣的。”   杰克巴特勒冷笑着,“真是可笑,那你不如说你对女人豪不感兴趣,你不如说你对生一个巴特勒家族的继承人毫无兴趣。”   瑞德朝后仰身看着天花板,他想放松一下四肢,“等我找到一个我愿意与她混合血液的女人,我会生我的孩子,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那会是巴特勒家族的继承者。”   “哐当”杰克巴特勒将椅子一脚踹翻在瑞德的面前,“我早就知道!你的血液里灌得是水银,你这个毫无道德观念、家族观念的混账!”   此时,巴特勒太太也知道自己丈夫已经怒不可歇了,她赶紧转头看向瑞德,“该死,我亲爱的儿子,难道你就从来没有被一个正经的女人吸引过吗?可以娶回家的那种,即使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也行,但是别和我提那个妓、女贝尔。”   瑞德对于自己母亲的态度还是十分温和以及柔软的,他对着巴特勒太太轻轻一笑,“我不记得了。”   “够了!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巴特勒家族,滚去查尔斯顿!”杰克巴特勒开始发话了,他似乎放弃和这个叛逆的儿子交流,他还没有过青春叛逆期。   夫人却极力阻止,她发了疯一样地喊道:“你要是再敢把我儿子赶走,我就跳下去!”   这一声还真的是吼住了杰克巴特勒,他看到自己妻子那副决绝的样子,自然不说下去了,随后这场战役就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下结束了。   书房里依旧围绕着凝重而死寂的气氛,瑞德率先离开了书房,朝着楼上走去,他打算去妹妹的房间和妹妹聊几句。   这时,正好听到楼下传来仆人说话的声音,他撩开走廊的窗帘朝着楼下看去,是那个女人——克里斯汀-威尔逊。   她驾着一辆马车,并且从马车上运下来一大堆布料,然后在下面和管家结算工钱。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平庸的贩卖布料的裁缝。   克里斯汀头上蒙着一块灰色的头巾,基本很难分辨出她的脸蛋,但是只是看到她的后颈,瑞德就知道那就是她了。   他一直站在窗边没有离开,用那冷淡的目光瞥着楼下克里斯汀的一举一动。   克里斯汀十分干练的将货物全部提下马车,拿过工钱笑着说道:“谢谢,一共20美金,正好。”   管家一边检查布料,一边多唠嗑了几句,“最近少爷回来了,夫人一高兴,要多给少爷做几件衣服。”   克里斯汀棕褐色的眼珠全神贯注地拉着马车的缰绳,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仿佛结着霜露,“少爷?巴特勒老爷的儿子吗?”   管家热情地回应着,“是啊,是瑞德少爷。”说完她朝楼上望了一眼,出乎意料的是管家正好看到瑞德正从三楼的窗户上撩开窗帘往下看过来,他的目光打在克里斯汀的身上。   管家立刻抬头说道:“真巧,你看,瑞德少爷就站在窗口看着我们呐。”   这道目光让克里斯汀觉得很熟悉,那种从背后阴暗处投来的目光,带着含蓄不清的光芒。   克里斯汀顿了顿,然后顺着管家的目光朝三楼看去——   那儿已经没有了人,只有缓缓拉上的蓝色窗帘。   还在微微飘动。   瑞德站在落下的窗帘后方,方才他撩起窗帘始终凝神注视着克里斯汀,直到克里斯汀抬头看过来,他才将窗帘迅速罩下来。   他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吸引力,会让人不自觉地关注着她,但是他并不打算让克里斯汀发现自己追寻着她的目光。   此刻克里斯汀经过管家的提醒朝三楼看去,却发现窗台那儿的窗帘拉得好好的,并没有人,她便笑着摇摇头,继续在楼下庄园的大门口和管家交货。   瑞德则是回身走进了一间房间,他打算去给克里斯汀道一个谦。关于上次在葬礼上他略显无礼的言行。   因为他认识到他的言行冒犯到了一位真正自立独立的淑女,别问他这该死的感觉从哪儿来的,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况且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够让自己这么感兴趣的女性了。   他走进一间房间,刚才还和父亲吵完架的母亲此刻正坐在房间内生闷气,她看到瑞德进来了,立刻招呼自己的儿子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瑞德解开了身上已经穿了两天的棕色绒面大衣,然后从衣架上重新取下一件崭新的刚刚烫洗过的黑色西装外套,“我回来换一件衣服。”   巴特勒太太诧异地看着瑞德,“你要出去?”   瑞德一边套上新的西装外衣,一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领边,“我打算去楼下散个步。”   巴特勒太太怪异的眼神丝毫没有改变,反而更奇怪了,“散步?噢!我的儿子,你不过去楼下散个步,你有必要特意换一件那么崭新的外套吗?我还以为你要和哪家的淑女去约会。”   瑞德冲着母亲愉悦地耸了耸肩,“这事谁都说不定,说不定我们楼下真的有一位不错的淑女。”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走出房间下楼了,巴特勒太太心生疑窦地打开窗台往下看去,她倒是想看看儿子口中的那位淑女在哪。   不过她什么人影都没看到。   瑞德迅速朝着大门走去时,嘴边是他最擅长的吊儿郎当的笑容,看似不怀好意却英俊万分,谁让这世道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没什么好德行呢。   不过等到他走出大门的时候,才发现为时已晚。   克里斯汀已经驾着运货的马车走了。      ☆、2.1.1   巴特勒家族作为整个查尔斯顿的名流家族,每年都会负责举办跨年的守夜宴会活动。   当然为此他们每年都要出纳一大笔资金来办这个宴会,不过为了维持自己名流的形象,巴特勒老先生自然是不会吝啬的。   巴特勒太太一早就开始核对宴会的邀请人名单了,此刻她坐在客厅里,和女儿茜茜一起在核对晚宴上需要购买的物料和邀请人的名单。   蜡烛微微地燃着,烛火在夜风凌波的吹拂下晃晃移动着,瑞德不知道何时打开了房门走了进来,茜茜看到哥哥来了,率先笑道:“兄长,你怎么来了?”   巴特勒太太没说话,而是坐在那儿看着瑞德,瑞德手里拿着一盘小点心放在了她们面前的桌子上,“我来看看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母亲。”   母亲穿着黑色的丝质长裙,她安静的时候毅然是一位端庄的贵妇人,神情带着出身高贵的骄傲,她用手压了压太阳穴,“差不多了,基本上就是巴特勒家族交好的一些家族,以及你父亲的朋友们,还有一些和我们家族有着多次往来的一些商人。”   瑞德往椅子上随意地坐下去,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商人?货物商人?是那个布料商吗?”   巴特勒太太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瑞德说的布料商是哪一个人,她思索了半天经过茜茜的提醒才想到原来瑞德指的是克里斯汀,她摇摇头,“我们邀请的都是和我们家族有往来的大货物商,那个威尔逊小姐经营的小布料店不算。”   瑞德往烟斗里塞了点烟丝,然后叼在嘴里,“母亲,我觉得既然是频繁来往的货物商,那家威尔逊布料店应该也在邀约范围内。”   茜茜小姐在那儿不屑地嘟囔着,“天呐?那个布料店的主人可是一个北方佬,这个年代哪个正经家的小姐会去做生意?而且她来自那令人作呕的北方,北方女人粗鄙不堪,她们甚至都不会穿蓬蓬裙!你不知道要不是我们母亲宅心仁厚,那个威尔逊布料店根本接不到什么生意都要关门大吉了!你想想,哪个南方人愿意去一家北方人开的布料店里买布匹!而且听说南北就要开战了!你说那女的会不会是间、谍?”   “行了茜茜。”巴特勒太太瞄了一眼女儿,然后看着儿子,她似乎从自己的儿子脸上读出了一些信息。   比如她的儿子似乎对那位身无分文的女士有着一点点兴趣,但是她又不能确定,毕竟自己儿子这个狡猾的男人,她一点都看不透他。   不过作为一个疼爱儿子的母亲,她希望儿子乖乖地待在她身边,瑞德有任何要求,她也会尽力满足。   她语气平淡却也带着一些对于茜茜不合适言论的教育,“茜茜,无论你对北方人有着多么大的成见,但是请不要在当事人面前那表现出来,这是不礼貌的,北方人也有优秀的人,并不能一概而论。”   南方人自诩美国的“贵族”,自然看不起粗鄙、不精致甚至不穿蓬蓬裙的北方女人。而且南方人活得精致、闲适、吃喝方面样样考究,农活都是黑、奴在做,他们就整天搞各种舞会和娱乐活动。   而北方人却更愿意把时间用在赚钱的蒸汽机上,北方女人也根本没空去打理那些束腰蓬蓬裙,她们每天都需要起早摸黑地去工厂工作赚钱,星期天也不例外。   所以对于克里斯汀这种从北方来到南方社会的人,自然遭到了整个南方社会格格不入的拒绝。   茜茜没有说下去了,巴特勒太太转头看着瑞德,“我知道了,我会在客人名单上加上威尔逊女士的名字,不过至于她来不来,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瑞德唇边咧出满不在乎的微笑,顺势吹了一声口哨。   巴特勒太太又带着慈爱教诲道:“瑞德,你也该好好想想以后的生活了,你总不能一直这么无所事事下去,你这样让查尔斯顿别的家族怎么看待你”   瑞德觉得好笑,他双眼眯着洒脱的笑容脱口而出,“看待我?”他整了整自己衣前衬衫的衣领,一字一句说道:“坦白的说,母亲,我一点也不在乎。”   而且他并非无所事事,他始终在计划出港重新登上他的船开往各地去做生意的事,只不过因为他敬爱自己的母亲,想要顺从母亲在她身边多呆一会让母亲高兴一下罢了。   他早就厌恶透顶了查尔斯顿这群虚弱的社会人,他们在外面就戴上面具阴奉阳违,假装他们好像真的是美国的“贵族”一样清高傲慢,回到家里摘下面具立刻就暴露出了那些懒惰、无能、贪婪的性情,一边享受奴、隶制带来的好处,一边还抱怨南方的各种制度。   就是这群已经被奴、隶庄园主制度养得懒惰无比、只会开舞会和回家数钱的南方人,竟然还妄想要脱离美国联邦出来自己独立,还幻想在多少天里就能把拥有无数军工厂、数百万勤奋工人、打造了无数舰队的北方军队给灭了。   没错,南方最自傲的地方在于它们制造了全球三分之二的棉花,但是棉花能打仗吗?林肯只要一个命令,北方的军舰就能切断南方贩卖棉花的海洋航线。   这群自大傲慢的南方人一定不知道他们自己脑子里到底进了多少水。   而他,一个穿越美国各地的商人,他认为自己是一个识时务的浪子。   他不属于任何地方,不属于查尔斯顿,也不属于这个南方社会。   家族,社会,血脉,父亲,名誉,地位,在查尔斯顿的一切,说真的他一点也不在乎。   *****   克里斯汀接到了来自巴特勒家族的邀请函,邀请她去跨年晚宴,也可以带上家人。   她受到邀请函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去参加,毕竟她和巴特勒家族的人都不熟悉,而且南方人对她这位陌生的北方人总有着一种无处不在的抵触感。   不过不幸的是被克里斯汀丢在桌子上的邀请函被她哥哥看到了,这位做生意做不来、砍柴砍不好、缝纫不会缝、连和人打交道三言就会吵起来的哥哥,除了在家等着克里斯汀给他烧饭,基本就是天天呆在家里研究他的那些从来卖不出去的油画。   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确实过了几年好日子,那时候父亲是北方最大的纺织厂厂主,一家人就像是生活在云端一样,可是父亲一夕破产,一家人顿时跌倒泥底。   为了躲债他们跑到了南方来,结果父亲却受不了打击痴呆了,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常年卧床,而原本应该分担一部分责任的这个哥哥,竟然把门一关依旧如痴如醉地沉迷在他的那些没人看得懂的油画里!   整个家需要她一个人来撑起来,她要负责赚钱,负责做饭,负责经营店铺,还要负责父母的身体状况,而那个哥哥除了整天吃她做的饭,用她赚的钱去买油画工具外,什么都不做。   一开始克里斯汀觉得他可能是有中二病,或者脑子不好使,后来她算是发现了。   哥哥约翰尼,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而已。   他无法接受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一夕成为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逃避在他自己创造的小世界里,不愿意出来。   一个软弱无能只会逃避的男人而已。   她摇不醒装睡的他,她只能独自承担全家人的生活。   这让她身心疲惫,脾气也越来越差。   此时,约翰尼从他的“油画室”里走出来,满身的破衣服上是各种颜料,他铁定是饿了,他只有饿了才出来。   他看到了桌子上的邀请函,十分难得的竟然开口了,平时克里斯汀就是死活让他说话,他都不愿意开口。   他木讷地说道:“巴特勒家族的邀请,你不打算去吗?”   克里斯汀套上围裙,开始烧饭,她忙碌地掀开大锅,被里面冒出来的蒸汽扑了一脸,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讥讽,“我去了你来做看店?”   约翰尼脸上没什么反应,依旧是死人一样的僵硬表情说道:“我们本来就没什么生意,巴尔勒家族是我们最大的客户源,因为巴特勒太太宅心仁厚,没有因为我们是北方人而恶意远离我们,你不去的话要是得罪了这唯一具有善心的妇人,以后我们再也没生意了怎么办?”   约翰尼说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可是克里斯汀对于他这种什么事都撒手不管,却会在背后要求别人做这做那,而且理由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的兄长,心中连原先的一点点可怜都没有了。   她望着这个自私的男人,语气依旧冷冰冰地讽刺道:“我问你,我去了谁来看店?”   约翰尼咽了咽口水,“可以先不开店。”   克里斯汀厌恶地皱了皱眉,转身说道:“约翰尼-威尔逊,我警告你,别再对我指手画脚,你现在就给我滚回房间里去。”   她厌恶透顶这个兄长。   房间里的母亲听到了外面的争吵,她开始在房内轻声唤道:“克里斯汀……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立刻扔下手里的抹布,瞪了约翰尼一眼,就走进了房间,“母亲,什么事?”   “怎么了?我听到你们说,巴特勒家族邀请你去跨年晚宴?”   “是的,母亲。”克里斯汀的声音比较敷衍。   威尔逊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去吧,孩子,巴特勒太太对我们不错的,平时照顾我们的生意,也没有轻视我们是北方人,跨年晚宴竟然还能想得到我们,真的是一个好人呐!”   “我也不想逆了巴特勒太太的面子,可是问题是没人看店。”   “让约翰尼看吧。”   克里斯汀瞟了一眼约翰尼,“他自己都不愿意。”   “我会让他愿意的,你去吧。”   “我也没有合适的裙子,母亲,总不能穿着这身去吧?”她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粗麻质地的直筒长袍,虽然看得出她经常洗,不过还是灰蒙蒙的。   以前家境富裕时候的衣服,都被她卖了。   “不,就你去参加葬礼的那一件,我替你改一改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看过《飘》的原著或者电影吗?=W= 还是没看过原著也当原创一样追呀 虽然我写的和原著剧情一点关系都没有,连原著人物都不会出现,除了男主角…… 不过,大家记得收藏哦!我从没坑过文哦!   ☆、3.2.1.1   很快就到了跨年晚宴的当日,克里斯汀穿着一件黑色纤长小黑裙,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却把她独有的气质衬托得十分完美。   她是一个气质十分复杂的女人,虽然身份低微,却隐隐有着上层人士的高傲,这点可以从她的举手投足间看到。   她其实不是一个冷淡的人,只是目前为止都没有交上什么知心的朋友而已,因为生活的压力太大了,把她压抑得只剩下机械地活着了。   这是一个悠扬的早晨,南方的庄园总是充满了喜悦和悠闲,克里斯汀能够闻到空气中新鲜而混搅着泥草的味道,这味道使她微微振奋了起来。   如此美好的阳光,使她脚下的足音也开始欢唱了起来。   巴特勒家族的庄园豪华似白金汉宫。这里没有任何油腻和粉尘的味道,反而有淡淡的烤肉和酒香。   因为巴特勒太太特意找了马车去接她,所以她并没有窘迫地自己一个人赶来这里。   刚被站在门口迎客的管家邀请进庄园,她就看到一个穿着整齐西装外套的男人。西装里面是干净的皱褶饰边衬衫,衬衫上镶的褶边都是浆过的,裤子巧妙的束在高靴背后。   这是一身花花公子的行头,略显花哨,强健的体魄和潜在的危险性都在那慵懒的优雅中显露出来。   瑞德走到她的面前,依旧带着那令人熟悉的危险笑容,“好久不见,威尔逊女士。”   克里斯汀在努力思索他的名字。   显然,她不记得他了。   但是他的脸,她绝对不会忘记,因为他的笑容是那么与众不同,玩世不恭却总能出现一种让人误解的深情。   上次遇到他是在葬礼上?   怎么遇上的?   噢!是那个渣男?   叫什么来着……   瑞德巴特勒。   是的,她想起来了,这个调、戏她的渣男。   就在她费力回忆起来之后,她抬头朝着瑞德看去,“日安,巴特勒先生。”   瑞德那双眼却探究地看着她,好像在探索她的整张脸部,他说:“有趣,你的眼睛会随着你的思想而改变颜色。”   克里斯汀只是微笑看着他,“那是因为阳光的照射角度改变了,先生。”   瑞德十分绅士地朝里给她指引了道路,“我来给你带路,威尔逊女士。”   克里斯汀礼貌地点头,“劳烦你了,先生。”   两个人边走过偌大的庄园,一边看到庄园里正在忙碌的农/奴们,当然无一例外都是黑人。   说实话这是克里斯汀第一次看见真实农场里的黑人农/奴,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踏入庄园主的庄园。   在北方那么多年,也有看到很多黑人,包括克里斯汀家里曾经的那家大型纺织厂,也有很多黑人工人。   但是他们都是自由黑人,是和北方公民同样享有公民权益的自由人,而不像南方,这些黑人都是庄园主的私人物品。   克里斯汀不免多看了几眼那些在庄园里忙碌的黑人,她们都很瘦,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脸上都很木讷和僵硬,机械地做着农活。   几百上千的黑人在那里劳作,场面可谓壮观。   她望得出神,也被身边的瑞德看到了,他调侃道:“看来在北方是看不到这样的壮景的?”   他指那些大规模劳作的黑人。   她点点头,“是的,北方没有那么多数量的黑人。”   瑞德声音渐低,他纠正她,“在我们南方,我们称他们为黑、奴。”   克里斯汀始终用一个表情在回应他,“是的,看来真的有很多。”   瑞德声音中带着愉悦,“当然,你在巴特勒庄园就会看到上百个。”   克里斯汀瞧了一眼远处的雾霭,“这些黑人在巴特勒庄园主要做些什么呢?”   “是黑、奴。”他再一次纠正她。   他始终强调这一点,虽然克里斯汀作为一个北方人确实不愿意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说成是奴、隶,因为在北方没有黑、奴,只有自由黑人。   她抬头朝他看去,她以为瑞德可能生气了,她以为他的表情会带着训斥或者警告,但是她发现瑞德依旧在轻笑,眼角有几条细细的皱纹,平添了几分岁月的成熟和狡黠。   见到克里斯汀愣住了没有回答,瑞德的嘴裂开的程度微微扩大,他重复,“是黑、奴。”   “黑、奴。”克里斯汀让步道,她身在南方,她会遵守南方的规矩。   其实瑞德并不是非要和克里斯汀纠结黑人还是黑、奴的用词,他执意让克里斯汀改口的原因无非是为了提醒克里斯汀,不希望她成为眼中钉。   倘若她不改口的话,等下在全部是南方人宴会上她很可能不自知地从嘴里蹦出黑人这样的字眼。   这会让她顿时成为宴会的中心,所有南方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按照现在南北矛盾的程度,克里斯汀作为北方人可能不知道,以南方人那脆弱的自尊心很可能因为一个用词,就会集体为朝她开火的。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嘲笑她,他眼中的愉悦在灯光下闪烁,“原来你们北方人并不像你们表现上自我吹捧的那样坚如磐石,你们也是这么得见风使舵。”   她惊觉她上当了,他在嘲笑她的意志不够坚定。   她暗自咬牙回击道:“北方人也有很多种,我无法代表所有的北方人。”   “不,”瑞德笑得得意,“我可是见过非常多非常多的北方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行色匆匆、自我防御、唯利是图、自诩自由主义并且为此洋洋得意。”   说完,他的手轻轻压了压克里斯汀的肩膀,“这边,女士。”   克里斯汀转了一个弯,“我们不是自诩自由主义,我们只是尊重上帝的选择。”   瑞德忽然大笑了几声,声音在古老的庄园走廊内回荡了几下,他觉得北方军官对于北方民众的洗脑做的不错,随即他的唇幽默地一撇,“尊重上帝的选择,就像《汤姆叔叔的小屋》里说的那样?”   但是她还未开口,瑞德就大笑着转头过看着她,“好了威尔逊女士,我想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两个人走过一片麦芒之地,此时已经下起了小雪,那边温度开始骤降。   但是克里斯汀却发现几个白人的管家正夹着一名女黑、奴朝着农田边上的一块雪地里走去,那名女黑、奴嘴里哀求和凄厉地哭喊着,却没人敢去多看她几眼。   他们在雪地里挖了一个坑,把那名女黑、奴的衣服剥光,野蛮地推进那个雪坑里,然后盖上了一块木板盖子,把她关在了里面。   那是冰天雪地的中央,一丝不、挂地站在那儿十分钟就会被冻成渣子,更别提是被关在雪坑里。   克里斯汀看到了这残忍的一幕,她忽然驻足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瑞德不知道,于是他招呼来了一位管家问问情况,那名管家回答说:“她和另一名黑、奴私奔被发现了,所以要惩罚一下,杀鸡儆猴把她关在冰天雪地里冻个几天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   克里斯汀朝着远处那个雪坑望去,眼神渐渐汇聚了起来,形成一个怜悯的瞳孔。   但是她并未多说什么,黑、奴是庄园主的私人物品,庄园主想怎么处置都是可以的,虽然她觉得那名女黑、奴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被冻死,应该是活不下来了。   不过她曾经在各种历史相关书籍上看过这一段的历史,黑、奴时期,比这种手段残酷数倍的都还有,这其实不算什么,相信南方人每个人都见怪不怪了。   对于农/奴时期的黑人来说,遇上好的庄园主,他们会被善待,庄园主会给他们看病、吃饭,但是如果遇上残忍的庄园主,那么结果就是各种惨痛的遭遇,黑人的命不看自己,而是看他们的庄园主是不是好人。   克里斯汀并未多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而是跟着瑞德继续朝前走去,因为瑞德巴特勒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异议,他对于这种惩罚已经习以为常,而她也尽量表现得和瑞德一样见怪不怪。   虽然在内心,她已经被刚才那一幕深深震撼到了,那种在她看来已经是惨无人道的虐、待。   但是她告诉自己少管闲事,保持一颗冷漠的心。她自顾不暇,管不了别人了。   而且绝对不能在南方人这里露出对黑人的同情,那样她会被整个社会拒绝,到时候更加无法生存在南方了。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虽然她表面强装平静,却依旧走漏了一些情绪,瑞德正在用余光扫着克里斯汀的脸庞,捕捉到了一些他所遗漏的东西。   他搜寻到了她内心深处茂盛的怜悯心。   宴会大厅近在眼前了,克里斯汀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毕竟她作为一个被南方社会排斥在外的北方佬,进入之后会不会被豺狼虎豹给吞了?   上帝,保佑她不会有什么事。   不过就在推门进去前的一瞬间,克里斯汀还是有些迟疑了。   瑞德看出了她内心的动摇,他用手微微触碰了一下她的颈项间,这让克里斯汀脖子一缩,她看着他。   瑞德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先进去,你走在我后面。”   然后他手指一斜,指了指外面走廊另一端的一间上面悬着蓝色宝剑的豪华大门,“如果等下你觉得头晕的话,可以到那里去休息。”   瑞德这番善意的提醒让克里斯汀眼神中反映出了感谢之情,她道:“谢谢你,巴特勒先生,我会记住你的建议的。”   瑞德单手□□他西装裤子的口袋里,然后就推门朝着宴会厅,用恰到好处的潇洒步伐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每天晚上8点更新哒~   ☆、4.3.2.1.1   宴会厅内,是一派繁荣至极的景象。   尽管窗外寒冷至极,被风呼啸而过的窗棂上结起了六角形的霜花,但是丝毫没有压低厅内人们的热情。   巴特勒老先生和夫人正在和各位客人们客套着,茜茜看到瑞德进来,也立刻眼尖地看到了他身前的克里斯汀,她有些懊恼且嫌弃地说道:“噢我的上帝,这个北方佬竟然真的来了。”   她这么一说,围着她身边的女孩子们立刻都知道了,那个在三门大街卖布料的北方佬竟然来参加这次的晚宴,着实让人惊讶。   茜茜没去管别的事,她开始专心地品尝起了宴会上的朗姆酒,要知道她最爱喝酒了!   这时候,瑞德忽然经过她的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一只手抓住了茜茜的小臂,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去看看威尔逊小姐,别让她被为难了。”   茜茜嘴里正咬着朗姆酒里的橄榄,她朝着克里斯汀看去,发现几位小姐们将她围住了,她无奈地耷拉着脑袋说道:“好吧,既然是我们邀请来的。”   此刻,克里斯汀真的被一群小姐围住了,起因是她们对她北方佬的身份很好奇。   虽然她们心中都十分鄙夷这个北方佬,她的皮肤因为常年被蒸汽机熏染而不够细腻,她的衣着虽然没出错却款式陈旧而且她竟然没有穿蓬蓬裙!?   北方女人究竟有多粗糙?   她那浓重的北方口音一开口就让人产生了厌恶感,嘿,这讨厌的北方佬!   凑热闹的小姐们纷纷问道:“威尔逊女士,你们北方人真的人人都看过《汤姆叔叔的小屋》吗?”   克里斯汀维持着脸上礼貌的笑容,“它的销量仅次于《圣经》。”   “你们把《汤姆叔叔的小屋》奉为神谕是真的吗?”   克里斯汀眼眸冷淡地看着发问者,“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那你觉得呢?”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不想撒谎说她看完后觉得不震撼,事实上她看完后觉得太震撼和愤怒了,但是这里都是南方人,她还没有傻到那个程度在这里公然挑战他们的制度。   此时,茜茜走过来,一副装疯卖傻的样子怒道:“你们这群游手好闲的小贱、人,还不赶紧去那里吃烤牛排!”   这么一说,那群吃货小姐们忽然纷纷地提着裙子就朝着烤架那儿跑去了,留下原地的克里斯汀,茜茜拉着她走到一边说道:“威尔逊小姐,等下如果她们问你奇怪的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然后茜茜继续去喝她的朗姆酒了。   此时,宴会厅的门被打开了,两个赤膊的黑人走了进来,他们都拥有强壮的体魄,看得出是被农场主喂得不错的黑、奴。   两个人相继走进一块被圈起来的场地中,虎视眈眈地望着对方,那凶神恶煞的眼神让克里斯汀看起来都觉得后怕。   她不解地问茜茜,“这是要干嘛?”   茜茜醉醺醺地说道:“跨年活动之一,拳击赛!就是让他们两个互殴,谁打赢了对方就是胜者,这是我们南方人最喜欢看的节目之一。”   克里斯汀的眉头紧蹙,“怎么才算赢?”   茜茜的声音轻描淡写,“打不动了就输了呗。”   然后所有的宾客全部都兴致勃勃地围了上来,目光炯炯地开始押注了,其中一名是巴特勒老先生的黑、奴,一名是另一位宾客带来的黑、奴,两名黑、奴都是查尔斯顿的“常胜将军”。   很快,拳击塞就开始了。   两名黑、奴就像是克里斯汀曾经看过的拳击比赛里的人一样,开始互殴了起来。   但是这比拳击比赛的科学性差远了,拳击比赛有着完整的赛制、规定了可以击打的部位、也有裁判和保护措施,可以保证台上选手的安全,而这里的拳击塞根本就是纯野蛮的手法,毫无人性也没有人去裁判。   就是想尽办法打死对方就得了。   太残忍了,才过了一分钟,两位黑、奴全身上下就已经开始血迹斑斑了,从头到脸到身体到腿脚,只要有能攻击的地方就发狠地去击打。   很快,两名选手就已经开始吐血了。   但是,他们还在打,因为不打下去,他们都得死,如果赢了,至少其中一个这次不用死了。   周围人们兴奋地双目都开始飙血了,他们看红了眼,无数呐喊和激动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宴会厅。   “干、死他,FUCK,快点啊!不要放过一击致命的机会!”   “噢!史密斯,你真是我的宝贝,我压了你100美金,你要是输了我绝对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的!”   “快点伙计,加把劲!”   其中一名黑、奴已经开始渐渐弱势了,他的动作明显迟缓于另一名黑、奴,因为刚才他被击打到了头部,可能头部受伤了,所以反应也慢了。   很快,他就开始被狠狠地往死里殴打,面色铁青毫无血色,满脸是血,胃部、腹部一次次遭受重击,吐得满地是血,克里斯汀觉得下一刻他就要死掉了。   可是,没人喊停,最终这个黑、奴被打趴在地上满地找牙,一地都是他吐出的血,一动不动好像死了,这才结束了今天的节目。   这一切克里斯汀都看在眼里,她全身每一个毛细血管都在叫嚣着不适感,她强忍着内心的动摇看完了整场比赛,作为激进废、奴主义的天主教教徒,她的良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谴责。   脑中回荡着某个声音——   你怎么可以看着这样的暴行无动于衷?   你忘记了你在天主教堂中是如何受到上帝的洗礼的?   天主教主张废奴、主张天赋人权、主张自由平等,可是你竟然对着这么罪恶的制度漠视不理!   克里斯汀-威尔逊,你愧对了上帝对你的信任。   就算她不是天主教徒,就算她只是简单地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过来,看着这个时代的人们是这样蹂躏黑人生命的尊严,她也无法不感到愤怒。   事实上她愤怒极了,她很想站起来警告那些毫无人性的南方人,请求他们像对待一条珍贵的生命一样去对待这些黑人。   但是她做不到,因为她不能暴露自己与他们政、治观点的不同,这样她会被赶出这里的,她和她的家人将生存不下去。   她很想拯救他们,可是她救不了任何人。   她强迫自己调整心态,回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状态。   黑、奴再苦难也是会被解放的,这是历史的大趋势,她必须收敛起她那脆弱的同情心,因为那是毫无用处的,她一个人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那个满身是血的黑、奴被拖了出去,人群中爆发了强烈的抗议,“这个废物史密斯竟然输了,废物废物,我不能放过他!”   “没错,我的100美金就这么没了!”   “你算什么,我可是压了500美金的!上帝,我气死了!”   那位黑、奴的主人也满脸愤怒,他说道:“说吧,你们要怎么惩罚这个废物史密斯,我也被他气死了,我一定要好好弄死他。”   最后,他们商量了一个对策来惩罚史密斯。   看着他们嘴角露出邪恶的微笑,克里斯汀知道他们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灭绝人性的方法来惩罚黑、奴。   因为场面太过血腥,一些小姐妇女以及一些绅士都早早退出了房间内去别的地方玩了,也不是每个南方人都对这种血腥的活动有兴趣。   也不是每个南方人都不把黑、奴当然看,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决定别的庄园主的行为。所以他们去玩别的了。   而克里斯汀也打算退出这间房间去隔壁,但是很快她却发现那位被打得几乎残废了的黑、奴被扔在了一颗大树下,并且被围了起来。   庄园主们放了三只凶狠的狼狗进入围栏中,它们发出了饥饿的嚎叫,嘴角留下了口水,似乎等着要吃掉这名黑、奴。   那名叫史密斯的黑、奴如果想要不被吃,就只能爬树。   很快,三只恶狗朝他扑去,他拖着半残的身体开始拼了命地往树上爬去,要是慢半拍,他就要被咬住了。   至今为止,史密斯没有求绕过、哭喊过,拳击赛的时候再疼再苦他都一声不吭,此刻真的到了搏命的时候了,他发出了悲鸣的呐喊,野兽一般。   但是人是无法爬树的,所以他在不断地往下掉,很快就要掉在恶狼们的面前了。   他的悲鸣一次一次回荡在克里斯汀耳边。   他就要死了,就要被那几只恶狼咬死了。   而那些南方的男人们竟然在欢呼,在兴奋。   她以前也在影视作品里也见过一些善良的庄园主,他们对黑、奴很好,很值得受人敬佩。   但是显然今天她在查尔斯顿看到的这群人,那些兴致勃勃虐、待着黑、奴的庄园主们,他们不值得被尊重,他们毫无良知。   这一次,克里斯汀终于是忍不住了。   她毕竟不是南方人,她甚至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接受不了南方人的残忍,也忍受不住这个时代玩弄别人生命的价值观。   她今天来到这里,已经三番五次地警告自己冷漠对待那些被虐、待的黑人,但是她是有良知的,她看不下去了。      ☆、5.4.3.2.1.1   克里斯汀不知道的是,在宴会的间隙中,瑞德虽然在和别的人寒暄,却也会时不时地将眼神飘向她。   但是很显然,克里斯汀对此毫无知觉,因为她从未试图在人群中寻找过瑞德巴特勒。   这并未对瑞德造成挫败感,反而让他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物,才能停留在克里斯汀-威尔逊的眼中。   然后他发现,她一直盯着拳击赛中的黑、奴在看。   他一开始以为她是出乎意料地对这种血腥的游戏比较感兴趣,至少她表面上装作感兴趣的样子紧紧盯着,而且又显得对惨烈的流血和殴打十分冷漠。   但是以他机敏的头脑,他渐渐发现,原来她不是感兴趣——   她是坐立不安。   她的良心显然受到了谴责,谴责自己的漠视和冷酷。   多么古怪和矛盾的一个人。   表面上和骨子里,竟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反应。   而她最终坐不住了,她站了起来,以飞快的速度朝着那名快要被恶狗咬死的黑、奴主人走去。   克里斯汀语气中伪装出了一种残忍的气质,“日安,这位先生。”   那名庄园主看着眼前这位安静得就像一位寡夫的女士,“怎么了,女士?”   克里斯汀目光悠远而冷漠地看着对方,“能否先暂停这个游戏,我想要买下这名黑、奴。”   周围人都惊讶极了,“这名黑、奴已经被打残成这样了,我们都怀疑他是不是残疾了,你竟然要买下他?”   克里斯汀瞧着那棵树说道:“他还能利索地爬树,就说明他还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只眼睛瞎了。”   那名庄园主诧异地说道:“那你还要买他?他已经瞎了一只眼,毫无用处了。”   克里斯汀微微颔首,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说道:“正是因为他现在瞎了,先生你才可能将他便宜地卖给我,因为我并没有那么多钱买下一个健康完整的黑、奴。况且他瞎了对于庄园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但是我的店铺不同,我不需要强壮的农奴,只要有一个能够帮我打杂的仆人就行了,我觉得他还是可以胜任的。”   那位庄园主摸着自己唇上的小胡子笑嘻嘻地说道:“你倒是挺会盘算的,怪不得作为一个女人能够自己开店做生意。”   克里斯汀低垂着眼睛,“希望我们可以达成交易。”   “算了,既然你也是巴特勒先生的贵客,那我就30美金卖给你吧,要知道买来可是花了我200美金。”   30美金,相当于整个店铺一个月的收入,买下了这个黑奴之后,她的店铺可能这个月的租金都交不出来了。   克里斯汀有些动摇了。   拯救这名黑、奴不是她的义务,为此她要牺牲自己和家人的利益。   为了拯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黑人,值得吗?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回答。   她咬着牙,脑中回想着作为一名天主教徒的职责。   在这个年代,南方是新教徒(天朝人称基督教)的天下,而天主教徒基本都在北方。   南方新教(天朝人称基督教)并不反对奴、隶制,而北方的天主教是反对奴、隶制是最激进的。   克里斯汀全家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所以按照圣言,他们即使为了拯救一名黑、奴而做出任何牺牲,全家人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她又想起,两年前,她在梵蒂冈的罗马教廷(天主教的中央权力中心),聆听那位红衣主教(天主教内仅次于罗马教皇的神职高官)的圣训,那个男人,是真正能给做到给人以遗世独立、给人以宁静和充满神性的男人。   他说,奴、隶制是不公平的存在,是世人必须打破的壁垒。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   既然他都那么说了,那个让她心中牵挂的男人。   克里斯汀一咬牙,买了!   为了作为一名天主教徒解救苦难的职责 ,为了追求和那个男人同步一致的思想,克里斯汀决定买了。   30美金,当场交易。   成交。   那名叫做史密斯的黑人被救下了,他跟着克里斯汀回家了。   离开的时候,巴特勒太太十分热情地为克里斯汀和史密斯准备了马车,之前还让人给史密斯包扎好了伤口。   瑞德重新将克里斯汀送出了庄园,其实他早已看穿了克里斯汀的心思,从她坐立不安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她不是真的要买这个黑、奴,只是为了救他的性命。   这一次,怀揣心事的克里斯汀显然比来的时候沉默多了,她在考虑回去要怎么安排所剩不多的钱财来度过接下去的这段日子。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巴特勒先生。”   克里斯汀转身,对瑞德露出一个点到为止的微笑。   此时,史密斯被抬着走了出来,按照惯例,他是不能和主人一起坐在马车里的,他只能坐在马车上方,或者前面驾车人的身边。   可是外边这寒风彻骨的,史密斯身上就一件单薄的衣服,而且他一副看起来病怏怏的样子,让克里斯汀觉得他要是多吹一会寒风可能就要暴毙了。   要忍住。   克里斯汀对自己说,至少在外人面前,不能流露出任何对黑人的同情心。   她佯装冷淡地对扛着史密斯的人说道:“把他扔到马车上面吧。”   谁知道瑞德却阻止了那个扛着史密斯的人,又带着略有深意的笑容看着克里斯汀。   没错,瑞德早就看出了她内心不忍心史密斯在寒风中受冻,却又碍于情面不能直接表现出来,所以他决定替她找一个不错的理由。   瑞德的语气十分中肯,“如果威尔逊女士你不介意,我倒是建议把他挪到你的马车内。”   克里斯汀立即觉得这不对劲极了,瑞德巴特勒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庄园主家族的大少爷,怎么可能说出这种不合身份的话?   克里斯汀一早就觉得这个男人血液里灌的是水银,他并没有什么同情人,也绝对不可能同情一个黑、奴。   要知道就在刚才,他还强迫克里斯汀扭转观念将黑人读作黑、奴,并且冷漠地经过那个被埋在雪坑里的女黑、奴袖手旁观。   他怎么可能忽然同情心泛滥在乎起一个黑、的死活?   这非常不对劲,让克里斯汀开始警觉。   她假装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猛地盯着瑞德,“天呐,巴特勒先生,你竟然要让我和一个黑、奴同车而坐,你也太不尊重我了吧。”   瑞德那双黑漆漆的棕褐色眼睛凑近克里斯汀,嘴唇幽默地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你把他放在外面的结果就是,你的30美金要打水漂了,我想作为一个爱财的女士,你应该不会那么傻。”   克里斯汀顺着瑞德给的阶梯立刻往上爬,“恩……我确实很爱财,你说对了,我不能对不起我那30美金,我决定把他抬进我的马车里。”   管他瑞德巴特勒是什么意思,反正她感谢瑞德主动为她提出的台阶,好让她成功把史密斯抬进马车内。   史密斯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被抬上了马车。   反正和她无关,是瑞德巴特勒提议的。   一切准备就绪后,瑞德十分绅士地站在原地微笑看着她,“那么再见了,威尔逊女士。”   克里斯汀笑道:“再见,巴特勒先生。”   马车很快就飞奔而走了,当马车奔出巴特勒庄园的时候,克里斯汀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瑞德巴特勒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立刻撩开帘子回头去看刚才瑞德站着的那个地方。   瑞德已经转过身在和一边的管家说话了。   可是猛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他竟然也回头过朝克里斯汀这里看来,而且嘴角还带起了顽劣的笑容。   两个人的目光交叠在一起,产生了一种让人心神不宁的反应。   克里斯汀没有多看一眼,立刻把头缩了进去,不自觉地从脖子上拉出一直戴着的天主教十字架项链,握着十字架默念了几句才稍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在哪里! T T   ☆、1   回家后,意料之中的是她和母亲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作为天主教徒的威尔逊太太没有任何责备女儿的意思,而是高兴地立刻去感谢上帝了,“上帝会为你高兴的克里斯汀,你解救了一位苦难中的黑人。”   瞧,这就是宗教的力量,永远不要小瞧它。   接下去的几日,威尔逊太太都在尽力照顾这位黑人,而他似乎本身自愈能力就不错,一周之后差不多就好起来了,只不过一只眼睛是彻底瞎掉了。   然后店铺里就多了一个不错的帮手,虽然瞎了,但是手上功夫还是很灵活的,像经营店铺方面的工作,一般南方人是绝对不会让黑人插手的,因为在他们看来,黑人是无知的、是弱智的、是反应迟钝的、是无法学习的、是愚笨的。   但是其实这些都是南方人自以为是的错觉而已,黑人之所以会在这个时代表现得如此愚笨,那只是因为南方的黑人没有受教育的权利,一个从来没有受过教育的人,肯定在思维上会反应慢一些,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学习能力。   至少史密斯的学习能力不错,没几天就可以帮上克里斯汀的忙了。   虽然克里斯汀的店铺依旧没有什么生意。   约翰尼对于家中突然多出来的黑人并没有太大的反感,毕竟全家都是天主教徒,但是他对史密斯来了之后,家中的伙食变差了颇有怨言。   他每顿饭都在抱怨,“今天怎么又喝粥啊?最近店铺生意不好吗?”   “闭嘴,约翰尼,你没资格说我。”克里斯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是喝粥根本喝不饱。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多养了一个人,还为他付出了30美金。”约翰尼拿眼神瞄着史密斯。   史密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威尔逊太太见状立刻给约翰尼使了一个眼色,“够了约翰尼,我和你父亲都没说什么。”   约翰尼将碗里的粥全部吃完,将碗放在桌上站起来说道:“反正,我们越来越窘迫的生活,不就是因为他吗?”   克里斯汀忽然将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史密斯至少在店里做事,你做了什么?约翰尼,你除了抱怨还会什么?”   约翰尼显然不服气,他曾经是一个被惯坏长不大的贵公子,如今是一个逃避现实的无能孩子,他把自己房门一关,“我可以不管,那就等着全家饿死好了!”   克里斯汀也冲着门里面大喊,“每一分钱都是我赚的,我有权利决定要养几个人!”   随后,屋内陷入了一阵死寂的安静。   威尔逊太太知道女儿需要安静下,不想打扰她,就起身把自己痴呆的丈夫带回了屋子里,默默关上门。   留下坐在餐桌上的克里斯汀用手撑着头抵在餐桌上,一副外表冷漠却胸中藏着口恶气的样子。   几丝碎发垂落在她的脸颊边上,她低着头看着桌面上木材的纹路,发着呆。   心累,面对这么一个极品的兄长,以及生活上沉重的负担。   耳中回荡着龙头上水滴的声音,“滴答”“滴答”。   四周安静的出奇,克里斯汀大脑放空,什么都没去想。   但是很快,她就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看向史密斯。而史密斯也正窘迫地看着克里斯汀。   再多的磨难,也不该抹灭对生活的渴望,克里斯汀在内心苛责自己,黑、奴们每天受着那样的虐、待依旧想活下去,她这点劳累又算得了什么?   克里斯汀忽然起身,走到了一个抽屉中,从里面拿出了史密斯的卖身契约。   如今史密斯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她也是时候放他走了,因为她一开始就没打算一直养着一个黑、奴。   她走到史密斯面前,略显抱歉地说道:“抱歉,早就应该拿出来还给你的。”   她将卖身契放在桌子上,展示给史密斯。   史密斯并不知道克里斯汀什么意思,他惶恐地看着她,难道她要把他卖给其他奴、隶主?   克里斯汀用手覆盖在他那双粗糙和黝黑的手上,这给人一种安定感,她说:“我不是要把你卖给别人,而是要告诉你,从今以后你自由了。”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将这张卖身契给撕掉了。   随着这张雪白的纸张被撕毁,史密斯的内心产生了激烈的挣扎,他一出生就是一个黑、奴,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一旦不作为黑、奴存在该何去何从。   他抖抖索索地看着克里斯汀问道:“威尔逊女士,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克里斯汀的语气始终平和,她忽然有一种非常愉悦的感觉,因为她正在给予一个人自由,这是多么神圣的一件事。   她说道:“我不带你去任何地方,这是你自己需要为自己考虑的问题,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人生考虑,你已经自由了,没有奴、隶主为你考虑了。”   史密斯还是不太理解,他大脑中没有这样的概念,他不知道自由的含义是什么,“我不懂,威尔逊女士。”   克里斯汀那双在史密斯看来代表着光明和睿智的双眸正盯着他,“我没有钱给你吃饭了,这是一个简单粗暴的现实,而我也不需要黑、奴,我一个人足够忙活一个没什么生意的店铺了。”   “那我……该怎么办……我没有去处。”史密斯的语气如此迷茫。   “你有。”克里斯汀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走吧,去北方,那里有很多和你一样的黑人,自由黑人。”   史密斯猛地摇头说道:“不,我不能离开这儿,我的妻子被卖去了巴特勒庄园中,我不能丢下她,我想带她一起走,我想救她出来……”   克里斯汀望着史密斯恳请的目光,她冷漠地拒绝道:“我拒绝,我无法救她,我没有那么多的财富和能力去拯救每一个失魂落魄的黑、人,救你已经是一个意外了。”   对于那些深陷苦难之中的黑人,她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救一个是一个,而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她唯一的能力用来救了史密斯。   “那我该怎么办……”   “我说了,去北方,去赚钱,赚了钱回来赎你妻子。在我们北方,有很多自由黑人,你可以和他们一样为自己生活,为自己赚钱,为自己花钱,你应该还没体验过花钱的感觉吧?你甚至可以学习,去接受教育,在那里没有人会虐、待你们,更没有人有权利命令你们,你是完全自由的,你是属于你自己的。”   克里斯汀描绘的那个斑斓的北方自由黑人蓝图让史密斯心动不已,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去了北方,我就能赚到钱赎回我的妻子了吗?”   克里斯汀静静地看着史密斯脸上的喜悦,“我不知道,这全看你,我说了你的未来是你自己规划的,你已经不是奴、隶了,你是自由人了,你该自己考虑问题了。”   也许是多年的奴、隶习惯造成史密斯已经忘了如何去自己思考,因为他的一切按部就班都是庄园主规定好的,如今他要开始重新回到自主思考的模式了。   他还有些迟缓,没有思考完成,但是自由的快乐已经在他的血液里欢唱,他看着克里斯汀,“谢谢你,威尔逊女士,你的这份恩情我永生不忘。”   克里斯汀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仿佛看到了一朵开始慢慢绽放的生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很欣慰,也很高兴,她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干吧,我看好你大个子。”   然后,克里斯汀就开始规划要如何送史密斯离开南方,火车是肯定不能坐的,要是被南方人看到黑人竟然坐火车,或引起整列火车的围观的,而且史密斯会被抓下来。   那么就只能找辆马车让他驾走了。   这个年代马车也是很贵的,克里斯汀肉疼了很久一咬牙买了一辆马车,她心里默念着,一切都是为了天主教光荣的革、命。   她始终记得那位红衣主教的圣训。   他说要善待所有苦难中的黑人,所以克里斯汀这么做了。   是啊,克里斯汀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好久没有见到这位“位极神臣”的红衣主教了。   可惜她抽不出空去梵蒂冈的罗马教廷参见他,不然真想再去见见他。   他曾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她,自那之后,他就是她心头上开出的那朵花。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章感觉没什么人气的样子,果然大晋、江看过乱世佳人的人不多 T_T 感觉名著言情这个圈子基本都是各种【达西】 嘻嘻 其实我也很喜欢达西   ☆、7.1   巴特勒家族的庄园中,此时正是风雪刮得最猛的时候,窗户上时不时传来被冰雹砸下去重重的声音。   北风穿过窗户的缝隙钻入室内,带来了如野狼虎啸一般的声响。   庄园内的火烛隐隐绰绰地点缀着偌大的房间,巴特勒太太正坐在摇椅上亲自为瑞德缝制背心,茜茜坐在一边看书,巴特勒老爷则是拿着一份报纸在沙发上慢慢看着。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这让巴特勒太太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细细去听,她猜想一定是儿子回来了!   事实上,确实是瑞德回来了,他身上还带着外面雪夜里的寒气,打开门走了进来。   巴特勒太太立刻站起来看着儿子,“这么晚才回来,去哪了?”   巴特勒老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肯定又是和那个叫贝尔的妓、女鬼混去了。”   巴特勒太太立刻转身用怨恨的眼神瞪着巴特勒老爷,“老爷,请你嘴上积德,这可是你儿子!”   巴特勒老爷哼唧了一下,没说话。   巴特勒太太立刻关心地问道:“儿子,你是去找贝尔了,还是那个女裁缝?”   “女裁缝?”瑞德大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对着母亲的眼睛愣了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克里斯汀,他立刻摇摇头无奈笑道:“母亲,我和威尔逊女士不是这样的关系,你想多了。”   “哼,最好不是,因为那个克里斯汀威尔逊马上就要倒霉了!”巴特勒老爷冷不丁地在那里蹦出这句话。   巴特勒太太立刻转头八卦地问道:“什么,她要倒霉了?为什么?”   瑞德也没有出现巴特勒太太想象中该有的激烈反应,他只是很平常地将脸转向巴特勒老爷,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勾了勾,“愿闻其详。”   巴特勒老爷语气带着庄园主一向的冷酷,似乎在南方庄园主做的时间久了,所有人的言行都变得冷漠了起来,“她买了汉克斯家族的那个黑、奴史密斯,但是汉克斯家族的人现在觉得那个克里斯汀威尔逊很有可能是北方派来的间、谍!”   瑞德随手拧开一小瓶朗姆酒,“买个黑、奴就成间、谍了?”   巴特勒太太也觉得这样的想法欠缺妥当,她警告自己的丈夫,“巴特勒老爷,我们不能因为她是一个北方人买了黑、奴就觉得她是间、谍想救黑、奴,这是不妥当的。”   巴特勒老爷把手里的报纸一折叠,哼了三声冷笑,“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但是汉克斯家族的人说了,据他们观察,威尔逊一家是天主教徒,这么一想就对了,身为天主教徒是不可能奴、役黑人的,她买下史密斯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放了他!”   巴特勒太太惊呼,“上帝啊,威尔逊一家是天主教徒?你可别瞎说巴特勒老爷,他们从未说过他们是天主教徒。”   巴特勒老爷夸张地说道:“可是他们也从未说过他们是新教徒!他们甚至连一次新教的教堂礼拜都没有去做过,你认为他们会是新教徒吗?所以汉克斯事后想想不对劲,他猜测威尔逊一家是天主教徒,那么既然是天主教徒,买下黑、奴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因为天主教徒是不会奴、役黑人的,这是他们的罗马教皇下达的圣言。”   “噢!上帝啊!那么那个威尔逊小姐买下史密斯真的是为了救他和放走他?”   巴特勒老爷咬牙切齿地说道:“当然!汉克斯家族的人已经打算取消这桩买卖了,她买下来的黑、奴弄回来,取消交易!然后使劲惩罚那个黑、奴让那个北方佬知道我们南方人的厉害!当然,他们还打算把威尔逊一家赶出查尔斯屯!”   显然,他们对于自己社会中出现了一个间、谍很气愤,但是不能把克里斯汀怎么样,却可以弄死那个史密斯来打击那个克里斯汀。   毕竟南方社会的警官肯定是帮南方人的,汉克斯如果要取消交易,警官一定会站在汉克斯一边的。   巴特勒太太不可置信地说道:“就算他们能够把那个黑、奴弄回去,但是却不能把威尔逊家族赶出查尔斯顿,因为他们没证据证明威尔逊女士是间、谍。”   巴特勒老先生还愤愤不平地说道:“怎么没有?马上就会有证据呀了!汉克斯认定那个女人会在最近把那个黑人送到北方去,他已经和警官们埋伏在国道边上,一旦他们企图离开查尔斯顿,我们就可以把他们逮一个正着,然后就有证据了!证明这个女人是间、谍!我们要用尽全力去打击这个女人和她一家!威尔逊一家要完蛋了!”   一句话刚说完,就听到始终沉默的瑞德那边传来他将酒瓶放在桌子上的声响,然后他套上了一件绒棉大衣。   巴特勒太太立刻紧张地问道:“你去哪儿?”   “我去找贝尔。”瑞德干脆利落地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巴特勒太太却在身后喊道:“大晚上的你去找那个妓、女做什么?”   瑞德回头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不是你们要我尽快生一个继承人吗?我这就去努力了。”   巴特勒老爷跳起来骂道:“闭嘴!那个妓、女生的我不会承认的!”   瑞德大笑着离开,响亮的笑声回荡在整个走廊间。   将他父亲逗得暴跳如雷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爱好。   不过他走出庄园,迎着厚重的风雪,他并没有朝着贝尔的居所走去,而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   “这么晚来敲门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这句话从克里斯汀冷漠的唇间溢出。   她隔着半开半掩的家门,从里面露出半张脸和一只棕褐色的冷淡眼眸,略带着一丝不满。   瑞德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一副风流才子夜夺花魁的模样,但是语气倒是没有和克里斯汀开玩笑,“威尔逊小姐,听说你是天主教徒,听说你们不能奴、役黑人,听说你买了一个黑、奴打算把他送到北方。”   克里斯汀冲他翻了翻白眼,“你真搞笑,巴特勒先生。”说完她就要把门关上。   却被瑞德一手扒在门框上挡住了,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克里斯汀。   也许是因为瑞德认真的表情,克里斯汀停止了关门的动作,深深吸了一口气,“巴特勒先生,请说下去。”   瑞德微微弯下身子,他的脸近距离地接近克里斯汀,这让克里斯汀看清楚了他的眉目,他看人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眯起眼睛并且挑起眉目,额头上会出现几条抬头纹,目光漫不经心,言语略带嘲弄,仿佛他就是喜欢欺负人似地。   此刻他依旧如此,他说:“你若是想要在今晚把你的黑人兄弟从国道送走,明天开始,我想你们一家都没法在查尔斯顿好好过日子了。”   克里斯汀怔怔地听完瑞德的所有话,可是她的眼神依旧惊魂不定地在瑞德的脸上游走。   他怎么知道的?   他说的是真的吗?   听起来好像是真的。   因为这些日子克里斯汀本来就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从汉克斯先生手里买下了史密斯,可是汉克斯夫人今早来了一次她家,一直在询问她什么时候去教堂一起做礼拜,还问了很多宗教信仰的问题,眼神也不住地在家里各种扫荡,似乎想找出她们家宗教信仰的标识。   毕竟天主教的十字架和新教(基督教)是不一样的。   他们在怀疑她是天主教徒,这本身没什么,但是和黑、奴牵扯在一起就不对了。   这一切都在显示,汉克斯家族的人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他们目前应该还没有证据,他们会继续寻找证据。   所以,瑞德的说法和克里斯汀的直觉不谋而合。   但是她该相信他吗?   瑞德看出了克里斯汀迟疑的心态,他一字一句地严肃说着,企图让克里斯汀信任他,而克里斯汀也忽然发现,当他不再微笑,而是严肃地叙述一件事情的时候,他有那种令人信服的魄力。   “听着,威尔逊小姐,我没有必要欺骗你,如果我不来找你,这几日你铁定会送走你的黑人家伙,那么汉克斯一家和警官早晚能够逮住你,然后他们就拥有了指控你是间、谍的证据,不论怎么样以后你都在这里生活不下去了,如果我也希望你变成这样那么我根本没必要大半夜地过来告诉你真相,不是吗?”   克里斯汀不会那么快相信他,她的眼睛依旧在他的脸上游走。   瑞德用手将额前落下的头发捋到脑后,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说道“看来,威尔逊女士是在怕我炸你,恩?”   克里斯汀棕褐色的眼睛始终注视着他,也一直没有开口,在她确定她能否信任他之前,她不会开口。   瑞德微微抬眼,额前出现几丝皱纹,他诚恳地看着克里斯汀,接着说道:“我完全没必要帮着查尔斯顿的这群废物,我已经5/6年没回这儿了。而且威尔逊女士,你在查尔斯顿那么久了,应该听说过一件事,我和汉克斯家族有着血海深仇,我杀死了他的儿子,又‘侮辱’了她的女儿,虽然现在她的女儿名义上是我去世的未婚妻,但是我完全没必要帮助那个时时刻刻想要弄死我的汉克斯,我也完全没有理由站在查尔斯顿社会的这一方,你应该有所耳闻,整个查尔斯顿的人都恨不得我赶紧离开这儿滚得远远地。”   克里斯汀微微皱眉,没错,这个瑞德巴特勒在整个查尔斯顿四面树敌,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欢迎他,汉克斯家族更是和他隔着血海深仇,他看得出也是一个完全没有家族、道德观念的人,根本没理由帮助这里的人来找她麻烦。   她点点头终于开口说道:“我的确略有耳闻。但是你帮我的理由是什么?”   “当然有,因为我欠你一个人情,上次在葬礼上我对你的态度粗俗无礼,而我还没有向你道歉,所以我理应帮你这一次。”   克里斯汀不傻,她的反应速度还是在线上的,她当机立断地就反应了过来,其实瑞德的话她一开始就有五分信,毕竟汉克斯夫人最近对她的怀疑行为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而在联想到瑞德和汉克斯家族的血海深仇后,她则是有七分信了。   至少,瑞德看起来比汉克斯那一群人可信,她道:“你给的理由似乎……有点儿牵强,但是直觉告诉我应该相信你,而且我现在似乎也没更好的选择了,所以你的意思明天他们就要来带走史密斯了?”   克里斯汀信任他,这让他很高兴,“也许是的。”   “那么现在呢,他们是打算在国道拦截我?”   瑞德笑得像个无赖,他说道:“当然,我就是特意过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威尔逊小姐,我想如此聪慧过人的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处理。”   克里斯汀有些难以接受现实,“噢上帝!他们怎么会这么想我?”   瑞德微微咧嘴露出潇洒的坏笑,“因为他们发现了你不是新教徒。”   克里斯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懊恼,“那现在我该立刻带史密斯走,不然指不定明天那群野蛮的南方人又会对他做出什么,但是我不能从国道走了,我要……”克里斯汀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对这里其实不怎么熟悉,除了国道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瑞德指了指后院,“你有准备马车吗?我知道你肯定准备了,你很聪明。”   克里斯汀立即说道:“是的,我准备了。”   瑞德目光穿过那夜色浓重的雾气和风雪,“那么,一个小时候,你和史密斯驾着马车赶到巴特勒庄园后面那个橡树林里去,你认识吗?那片橡树林,从那里可以走小路穿到国道上。”   “不……我不认识。”克里斯汀不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她压根没注意巴特勒庄园后面还有橡树林。   “好吧,”瑞德不得不开始换一种方式和她解释,“就是猎户座的方向,你应该知道猎户座吧?”   “当然,我知道,最南方的那一颗。”   “没错,真聪明,”瑞德露出了笑意,但是就算到了这种时刻,他还是忍不住想逗弄一下她,“就是那个有一颗宝石在剑上的。”   克里斯汀严肃地抗议道:“不,是在肩上的,巴特勒先生,我不允许你对我的智力进行挑衅。”   瑞德捧腹大笑,能在这种紧张时刻还笑得出来的普天之下估计也没第二个人了。   克里斯汀却没有这个精神和他开玩笑,她紧张的要命,“我要走了巴特勒先生,我们在香樟树林那儿相见。”   巴特勒并未挪动步伐,而是提出另一个问题,“那你要怎么解释,你的黑、奴忽然不见了?”   克里斯汀低声说道:“对于我的信仰问题,我可以说我没有信仰,对于黑、奴始终的问题,我可以说他是自己逃走的。”   瑞德思索了片刻,“就说是卖给我了,然后我会告诉他们我派他去其他地方帮我拉货了。”   “等等,这件事没必要牵连你,巴特勒先生。”   “把我牵连进来才更可信。”然后瑞德就后退了几布,走进风雪里,“行了,那一小时候见。”   克里斯汀没来得及拦住他,他已经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了。   她抬头确认了一下猎户座的位置,还特意看了眼那颗宝石。   恩,确实是在肩上,她确认。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嚎 谢谢纪舒的雷   ☆、8.7.1   天空四周一片黑漆漆的迷雾,笼罩着这片略显得沉闷的夜晚大地。   夜晚的查尔斯顿那些庄园,像是魔方一样层叠着,已经没有了烛火。   克里斯汀和史密斯偷偷驾着运货物的马车赶到了瑞德说的那片丛林后面,在那里,有一盏烛火正点燃着。   是瑞德,他手里掌着一个烛台。   克里斯汀驾着马过去,瑞德则一下子跳上了马车,他指了指西北方的一个方向说道:“走,那儿,大约走二十分钟就能到国道了,放心,这条小路只有我们巴特勒家族的人才知道,是我祖父当年为了更快速到达国道而自己建造的。”   克里斯汀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驾着马车朝瑞德说的方向驾去,她不说话紧紧是因为她内心十分紧张。   她害怕自己信错了人,害怕一个不留神草丛里就立刻窜出一两个警官来。   但是她如果不信巴特勒,明天可能史密斯就会被强行带走了。   又或者瑞德不来提醒她,她半夜带着史密斯走国道,可能就会被警官逮住,被抓到证据。   但是联系了种种情况,她认为暂时可以信任瑞德。   二十分钟后,果真到了国道上。   四周无人。   瑞德催促克里斯汀说道:“赶紧让他走,再不走天要亮了。”   克里斯汀在马车后面放了一些水和食物,她展示给史密斯看说道:“这里有食物和水,我只能给你这么点了,这里是三美金,你收着,虽然不多以防万一吧。”   史密斯不肯收,他怀着一颗感激的心情说道:“我已经欠你很多了,这些钱我说什么都不会要的。”   但是克里斯汀说什么都一定要史密斯收下,两个人推脱了半日,搞得瑞德有些等得不耐烦了,他打了一个响指,立刻让史密斯和克里斯汀同时看向他。   然后他直接从胸口拿出一叠美金强硬塞进了史密斯的衣服里,“行了,既然你舍不得拿你主人的三美金,就拿我这一百美金好了,别和我客气了,你应该知道我很有钱。”   这下好了,克里斯汀和史密斯都愣住了,不过史密斯最终还是收下了瑞德的钱,因为瑞德执意要塞给他,而且毕竟瑞德很有钱,收他的钱比收克里斯汀的心安一些。   然后瑞德和克里斯汀下车,史密斯一个人坐在马车上,开始驾着车往前走。   克里斯汀在他后面有些激动地说道:“大个子,在北方做一个自由人,好好照顾自己。”   史密斯回头使劲点头,不知道为何眼眶中也有了泪意,这是一种和老南方的诀别。   克里斯汀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然后冲他挥挥手,“去吧,大个子,有缘再见。”   史密斯猛地擦了擦眼泪,是的,他要和这里再见了,和那些惨无人道的虐、待,和那些冷酷无情的庄园主,和那些冷漠傲慢高人一等的眼神诀别。   和老南方的制、度说再见了。   他感谢克里斯汀,她并不认为白人就比黑人高一等,她是一个善良宽容的女人,她也让他认识到了自由的意义。   最重要的是,她让他知道了,自由是他能够奢望的东西。   不过他还会回来的,他获得自由离开,终有一日也会带着自由回来,解放更多的黑、奴。   随着史密斯慢慢驾车离开的背影,最后浓缩成了一个小黑点。   站在身后看着的克里斯汀内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澎湃,可能是史密斯出于对生命自由的追求,让她振奋不已。   然后她双手抱胸,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回头看瑞德,“结束了,谢谢你,巴特勒先生。”   瑞德眯着眼睛看着她,那眼神带着点模糊不清的笑意,他没说话。   克里斯汀撇了撇嘴,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巴特勒先生,请问你在看什么呢?”   瑞德则是一只手撑着身边的篱笆围栏,潇洒地说道:“我在看你,威尔逊小姐,你果然是一个天主教徒,你把你们天主教的教义已经深入骨髓了,承认了吧,你就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   克里斯汀耸了耸肩,终于松了口,“是啊,我承认,确实是这样的,不过今天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巴特勒先生,我想尽力偿还。如果你有需要的话。”   “你不需要偿还,我说了,这次我帮你,是为了向你道歉,所以我们两清了。”   伴随着远处太阳渐渐升起,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克里斯汀的脸颊处被一丝阳光照射着,这使她的笑容越发温暖了起来,“啧……可是这件事,你的举动可不像庄园主的儿子该有的立场,你们南方人不是一向自豪奴、隶制的么?”   瑞德那双漆黑的眼睛探索着克里斯汀的脸,“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就像今晚你可能觉得黑、奴是多么得可怜,他们被虐、待、被压榨,可是换一个立场,他们也是庄园主用钱买来的,是私有物,庄园主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吗?难道庄园主的钱就该白花吗?”   克里斯汀当然理解他说的意思,立场不同所以无法互相讲道理罢了。可是这让她更加好奇了,她侧头微微逆着阳光看他,“既然立场不同,你还是帮了我,我很感激。”   瑞德唇上性感的小胡子微微翘起,露出一个不羁的笑容,“感激我什么?”   克里斯汀说得严肃正经,“感激你,为了帮助我,而违背了你应有的立场。”   瑞德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目光悠悠看向别处,“坦白说,你说的那些什么立场、奴-隶制度、别人的看法、南北的胜利等等,这些东西我一点也不在乎。”   说完,他顿了顿重复且强调道:“我一点也不在乎,所以你不需要有一丝愧疚。”   “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巴特勒先生。”克里斯汀的每一句话都在保持着一些刻意的距离,性格使然。   瑞德的话语中依旧藏着浓厚的兴趣,他的眼睛一直围绕着克里斯汀,“你们北方的女人都这么傲慢和富有主见吗?”   克里斯汀反问他,“巴特勒先生不是去过很多地方吗?你觉得呢?”   瑞德津津有味地回忆着,似乎在回忆着他在北方的某一次愉悦的桃、色邂逅,“北方的女人通常都比较强势和独立,但是我认为——”他渐渐拖长了音调,“你比一般的北方女人更厉害。”   克里斯汀假装听不懂他的那些暧昧回忆。   但是她还是想要表达自己的谢意,她邀请下次请瑞德来家里做客以此表达谢意,“我母亲的烤肠做得很好吃。”   “谢谢,我会应邀的。不过记得被人问起史密斯的去向,你就回答你卖给我了,我派他去替我出海做事了。”   “我会记得的,巴特勒先生。”   然后两个人就朝各自方向回家了。   瑞德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那位身份高贵、为人热衷而心地善良的母亲还为他点着一盏烛火,她还没睡,她在等他。   瑞德越来越觉得自己愧对这份母爱,巴特勒太太对他无私和关怀的母爱。   母亲的那盏烛火点燃了他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那一部分,他敛去了脸上疲惫的表情,而是换上一个温柔的微笑,进门对母亲说道:“母亲,你怎么还不睡?”   巴特勒太太开门见山说道:“那个女裁缝没事了?你帮他们家把事情搞定了?”   知子莫若母。   她一夜未睡,就是知道儿子去告诉那个女裁缝并且肯定帮她做了些什么,她怕儿子出事,所以一宿未睡一定强撑着等他回来。   如今看到他安全回来,她也就放心了。   瑞德无奈地叹气,“母亲,你果然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巴特勒太太并不介意瑞德未来的妻子到底是裁缝还是工人或者是哪个庄园主的小姐,他只在乎儿子是否称心如意,她问道:“你有没有顺便把那个女裁缝搞定?可以为我们巴特勒家族生继承人了吗?”   瑞德找了张躺椅躺下来,“母亲,我想事情不是你期望的那样。”   “需要我亲自上门为你提亲吗?”   瑞德一双修长双腿的脚踝交叠起来,摊在木刻摇椅子上,“母亲,我敢打赌你要是这么做,她一定会把你请出威尔逊家门的。”   巴特勒太太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她转过头淡淡地对瑞德说道:“看来你搞不定她?”   瑞德仰身大笑,他对这种事并不在意,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百分百会被谁搞定,“我虽然不想承认这点,但是我不得不说,她确实对我的殷勤毫无反应。”   巴特勒太太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她竟然瞧不起我的儿子?不过看来,她给我的儿子带来了一些挫败感?”   瑞德轻笑着打了一个响指——“我不否认,可能是有点。”   巴勒特太太有些气鼓鼓地说道:“算了,我们何必在这个身无分文的女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查尔斯顿有的是好姑娘们。”   “但是,这也是她特别的地方。”   巴勒特太太颇有微词,“如果你喜欢北方那些性格的姑娘,我可以为你去挑选一位优秀的北方未婚妻。”   “不用了母亲,”瑞德语气散发着懒惰和困意,“即使在北方,她也是十分出众的。”   “我了解你,你付出肯定是为了要得到回报的。”   “那简直是一定的,母亲。你不用替我担心,你应该了解你的儿子,在查尔斯顿的日子太过无聊,我总得找一些乐趣。”   “我要的不是你找乐趣,而是找一位妻子。”   “我并不想结婚,我有过几个情人,我认为这样的关系很适合我。”   他对婚姻毫无兴趣,从巴特勒老爷和巴特勒太太那无聊透顶的婚姻就能看出,婚姻对于任何人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他虽然不结婚,但是却有过很多个情人,而每一个的时间都不长,唯一一直保持联系的只有贝尔。   他对情人的要求很高,而大多数女人在刚接触的时候还能夹紧尾巴伪装成一个独立、聪明又特别的女人,不过大部分都装不了太久。   他是一个付出就要讲究回报的人,但是他很有耐心去等待回报。   他之所以对克里斯汀展现了他殷勤的一面,只是因为第一眼见到她,他就觉得这个女人十分特别,随着后面渐渐接触,他越发觉得这个女人确实是一位独立、聪明且独特的女人。   他不否认他想征服她,让她愿意成为他的情人。   为此,他愿意先付出一些筹码。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啦,明天我想休息一天,后天再继续更,你们看行不   ☆、9.8.7.1   这是星期天的一大早,克里斯汀就起床开始为这一日的晚餐而开始准备了。   因为她在今天邀请了瑞德来家里做客。   威尔逊太太显然也听克里斯汀叙述了关于瑞德和史密斯的事,她也是心中十分感激这位绅士先生,所以她也很乐意请瑞德到家里来一聚。还千万叮嘱克里斯汀一定要弄点好的,不能亏待了巴特勒先生。   克里斯汀昨天就去买了很多食材回来,特意准备了英式粟米汤和奶油蘑菇汤,还拌了些蔬菜沙拉以及买了一小片鱼片沾着柠檬汁吃。   因为收入拮据,主菜做不了什么羊排、牛排,不过克里斯汀还是买了些猪肉,剩下的就是烤土豆作为佐菜,最后又炸了点薯条让蘸着盐或者醋来吃。   这已经算是近几年来非常丰盛的晚餐的,约翰尼几次想要偷吃都被克里斯汀拍掉了手。   她不认为自己的厨艺是多么逆天,但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她还是能折腾出来的。   然后所有的事情都忙活完了,她拿下围裙去浴室洗了一个澡才走出来换了一身新的衣服,这样就没有了满身的油烟味。   虽然心理上并没有把瑞德当做特别的人,但是一个女人总不希望自己满身油烟味地出现在异性面前。   她目光始终盘旋在墙上那古老的时钟上,马上就要到晚上六点了,可是外面似乎飘起了小雨,克里斯汀觉得不能让客人淋到雨,就拿着一把伞出去站在街口等瑞德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冬天天色暗的早,周围已经没什么亮光了,只能靠那些从别家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烛火的亮光来隐约看着前方。   但是克里斯汀很享受这一切,夜的宁静、万家连绵的灯火,忽明忽暗的道路,雨水的洗刷和潮湿的空气。   这一切都让她的内心十分宁静,仿佛置身无人的星球,又仿佛回到了曾经的世界,2016年的某一日。   只是很快,幻想被一阵仓促的马蹄声打断,随着铁蹄停在她的身边,她抬头望去,一个骑着黑色骏马,身披羊毛斗篷的男人正在马上。   他看到克里斯汀之后,立刻十分绅士地下马,他带着坏坏的笑,穿着烫贴得体的西装,领口还有一个白色的领结,在克里斯汀的印象中,他从没有穿得不得体或者破破烂烂过,他的每一套衣服都鲜亮无比,与他优良的出身和受到的教育相得益彰。   “威尔逊小姐,我应该没打扰到你吧?”瑞德脱下那阔气的高礼帽,一副看起来欠揍的表情。   克里斯汀将伞撑过他的头顶,他很高,她不得不提高自己的臂膀,“没有,我只是怕你淋着雨了。”   瑞德将自己湿漉漉的斗篷取下,一手接过克里斯汀手中的伞,一只手牵着马,“这点小雨,根本不碍事。”   然后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克里斯汀,他发现她刚刚沐浴过,身上有一股兰花的香味,看来她很在意与他的见面,这让他心理暗暗得意。   他理应是喜欢穿着打扮时髦而漂亮的女人,而克里斯汀从来都不是。但是克里斯汀却可以将北方女人那种直筒粗麻裙穿出一种孤傲冷傲、风韵犹存的味道。   两个人走过泥泞的街道,只能依靠两边屋内的烛火来辨认方向,瑞德不知道她在黑漆漆的街道中央站了多久,不过她看起来似乎很享受这种独自一人的安静时光。   克里斯汀觉得作为主人,她需要在这短暂的黑夜之行中找点话题,所以她率先开口问候了瑞德的父母以及妹妹。   瑞德并不愿意多谈自己的父亲,但是对于母亲和妹妹,他还是愿意对克里斯汀说些什么的,他说到了茜茜最近正在和一个英国来的贵族公子哥交往密切,那位公子哥似乎有追求茜茜的打算。   克里斯汀很欣慰听到茜茜找到了好归处,她感恩地说道:“我也听说巴特勒小姐最近一直在和一位英国贵公子游玩,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也许很快就能参加巴特勒小姐的婚礼了。”   瑞德难得从口中挤出一丝冷笑,“我的妹妹对那个公子哥根本没兴趣,她只是缺人带她玩而已。”   “这样……”克里斯汀似乎明白了瑞德的意思,茜茜需要的是虚荣感,一种被贵族追求的虚荣感,被赠送各种贵重礼物,被带着去世界各地游玩的那种快乐感,或许仅仅是如此。   她微微叹了口气,“或许巴特勒先生,你应该劝劝她,如果找到好男人,就要认定这个归宿。”   他们转了一个弯,瑞德想着自己妹妹那张俏皮的脸庞说道:“她不听任何人的劝说,她只是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克里斯汀摇摇头,“不,巴特勒先生,我们每个人都不知道,每一件命运赠送的礼物背后,究竟需要收取多少的价格。”   瑞德微微低头看向克里斯汀,他的目光此刻在月色下闲得很柔和,“当你到我这个岁数,你就会大致看清楚,每一件礼物的价格,其实是可以估计的。”   他这个年纪?   说实话,她还真的不知道,巴特勒先生到底几岁了?   她想问,又觉得太唐突,所以干脆还是不问了。   当他们到达家中的时候,威尔逊太太已经拖着带病的身体帮他们张罗好了晚餐,她见到瑞德当然是十分高兴的,因为此刻在威尔逊太太眼中,瑞德就是一个堪称完美的道德典范。   而且仔细瞧瞧啊,威尔逊太太觉得这瑞德巴特勒仪表堂堂的,又是庄园主的儿子,听说还会赚钱身价不凡,又是道德如此高尚之人,虽然查尔斯顿有很多关于他不利的传闻,但是威尔逊太太觉得这位巴特勒先生简直好极了。   要是能和自己女儿凑成一对,那简直是天造一双啊!   毕竟自己女儿也是那么善良的人,配得上如此道德高尚的巴特勒先生!   威尔逊太太虽然在病床多年,但是年纪毕竟是摆设在的,而且当年在北方她也算是叱咤风云一时的纺织工厂主夫人。   她见多识广,识人看物自认很准,所以她认为这位巴特勒先生虽然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但是骨子里像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   就在大家打算开饭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急促的敲门声在这种雨夜的晚上,显得尤为惊魂。   餐桌上的众人对视了一眼,特别是克里斯汀和威尔逊太太,毕竟他们一家在查尔斯顿没有朋友,怎么可能会有人大晚上来敲门。   这不合常理。   克里斯汀心生警惕,瑞德却开玩笑地说道:“没关系,开门吧,这不还有一个男人在么?”   克里斯汀感激地冲瑞德点点头,然后就去开门了。   门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具黑人尸体。   虽然用竹席包裹着,但是依旧能看到竹席下那张人脸,是史密斯的。   而将这具尸体扛过来的几个人,是汉克斯家里的。   克里斯汀内心猛然被重创了一下,她茫然地后退了几步,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   凌乱不堪的尸体,上面倒出的鞭挞、蹂-躏的痕迹,像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残忍。   皮开肉绽的克里斯汀甚至不敢去细看。   瑞德闻讯赶来,他伸手接住了一直在后退身体不稳的克里斯汀,她看起来像受了很大的打击,柔弱无骨,而瑞德的目光也随之落到了地上的史密斯身上。   他应该是死透了,胸口一动不动。   瑞德抓着克里斯汀手臂的手掌猛地紧了紧,然后他用警惕和敌视的目光瞧着汉克斯,“汉克斯先生,能否解释下?”   而他怀里的克里斯汀却抖得厉害,她脸色苍白,心中一直在默念——   他们明明把他走送了,他怎么死了?   难道都是她的错?   是她执意要给史密斯自由,让史密斯去北方,所以史密斯才出事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汉克斯笑嘻嘻地对瑞德说道:“哎呀,瑞德,你从威尔逊小姐这儿买走的这个黑、奴,我们终于把这个叛徒抓到了,谢谢你提供的消息,告诉我们他是从你家后院的小道逃走的。”   瑞德那棕褐色的眉毛深深地皱了起来,他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汉克斯。   见瑞德毫无反应,汉克斯又忍不住加上一句,“我直接把他活活打死了,现在我们可以去喝一杯就庆祝下了。”   这一句话不说还好,一说瑞德立刻感觉到怀里的克里斯汀抽搐了一下,她一个翻身推开瑞德,脱离了他的手臂,然后死死盯着他。   她就知道,他是骗她的,他是不怀好意的,他和查尔斯顿的其他人是一伙的,他就是联合了汉克斯一家的人,骗她为了让她放走史密斯然后狠狠弄死史密斯。   她不该信任他的,她信错了,结果活活害死了史密斯,她憎恨瑞德巴特勒这个恶棍,也憎恨自己的无知天真。   看着克里斯汀一副仿佛母狮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的样子,瑞德赶紧用双手一遍一遍做着抚慰她的动作,让克里斯汀放松情绪,说道:“威尔逊小姐,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死的。”   “是吗?”克里斯汀牙关紧紧咬着,她的视线就像一把利刃,剐着瑞德。   然后,她把史密斯的尸体拖进屋子内,语气冰冷且充满讽刺,“巴特勒先生,你的演技还真是不错。”说完,她拉上门把手,打算直接关门把瑞德和汉克斯一家人关在门外。   门快关上的时候却被瑞德单手一把挡住了,他用力掰着门框,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急切的情绪,他不希望这个误会变成他们决裂的导火索。   他有些狼狈地说道:“我希望你让我在搞清楚事情后,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合理的解释?   人都死了,就算再合理的解释,又有什么意义?   反正史密斯的死和瑞德脱不掉关系,那天他们明明都把他送出查尔斯顿了,他是绝对不可能被逮住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瑞德是骗她的,他安排了人手在查尔斯顿外面埋伏。   她看着瑞德,现在他又来装什么情真意切?   克里斯汀一辈子没有这么后悔过。   她冷冰冰地回答了一句,“你最好永远别出现在这里。”   “嗙”的一声,她用力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继续~ 谢谢sesame的雷   ☆、第十一章   瑞德跟着汉克斯去了汉克斯的家中,而随着汉克斯刚刚关上书房的门,瑞德就一把猛地将汉克斯揪着衣领压到了门后的木板上。   瑞德丝毫不畏惧眼前的男人,即使对他动粗他也毫无愧疚感,他显然很火冒三丈,语气带着几分狠劲,“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汉克斯却用一种带着仇恨的目光看着瑞德,“什么怎么一回事,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瑞德看着这位年纪和他父亲差不多大岁数的老先生,虽然他对这样的人动粗是不礼貌的,但是他还是把他一把推到另一边的书架上,语气中是无法掩盖的愤怒,他敢保证,如果汉克斯今天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他不会放过他的。   瑞德冷笑,表情有些唬人,他只是很讨厌这种不清不楚被暗算的感觉,“什么意思?”   汉克斯忽然大笑了几下,仿佛快畅无比,“意思?意思就是你和那个女人放走的那名黑、奴之后又跑回来想要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妻子,结果就被我逮了一个正着。”   他似乎有着成功复仇之后的快乐,“然后我们对他进行了一轮拷打,他把什么都招了。”   瑞德靠着汉克斯被推倒的书架,一只插着腰,一只手撑在他的身后,那表情带着攻击性和危险性的冷笑,他说:“所以这件事你一定要做给克里斯汀-威尔逊看?”   “当然,”汉克斯痛快地说道:“整个查尔斯顿都知道你在泡这个女人,我当然不会让你成功的,你做任何事我都要阻碍你,谁让你伤害了我的儿子和女儿,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去你妈、的代价!”   就他那无脑冲动还没本事的儿子,决斗也是他提出来的,最后死了难道汉克斯还想不认账怪罪在他身上?   至于他那个女儿,他还是带有几分尊敬的,所以不妄自多言了,但是他自认为没有亏欠她。   这该死的汉克斯,他会自食恶果的,他的报应会来得很快,他很快就会给他致命的打击的。   他知道他之前付出的殷勤已经毁于一旦了,克里斯汀不愿意再见他,这对于付出了总要拾取回报的他来说,是一笔十分不划算的交易。   看来这次,他不仅收不回本金,连利息都拿不到了。   对于发生的这一切,巴特勒太太一切都是有所耳闻的,她原本想和儿子问问情况的,但是瑞德一回来就是一副冰冷且懒得开口的样子,他匆匆脱下外衣换了一件衬衫,然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巴特勒太太找不到机会继续细问,也就没有追究下去,毕竟她很少看到自己儿子这么不耐烦的样子。   而几日后,克里斯汀在查尔斯顿找了块空地,让约翰尼把史密斯给埋了,还在坟头树了一块墓碑。   威尔逊太太抹着眼泪在那里哭道:“可怜的史密斯,连个料理后事的人都没有,他有妻子吗?”   这个问题一出来,立刻让克里斯汀想起了史密斯曾经说过,他的妻子在巴特勒庄园中,她喃喃道:“是啊,不管怎么样,都应该让她妻子来坟头看一看的。”   然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找了瑞德谈这件事。   这几日她都深深陷在一种自责情绪中,原因无非是后悔,后悔出什么馊主意让史密斯去北方,后悔买下史密斯却没有时时刻刻看护好他。   她觉得自己间接背上了一条人命,这让她寝食难安,她愧对史密斯曾经对她的感恩戴德,史密斯死的时候一定恨死她了吧。   所以,她一定要亲自向史密斯的妻子道歉,让她来自己丈夫的坟头看一看,看看史密斯。   为此,她再次踏入了巴特勒庄园。   她穿着自己那唯一一件可以算的上是正装的黑色小群,戴着黑色的芳丹礼帽和手套,步入了庄园内。   穿过层层叠叠奢华繁复的廊柱门庭,周围是十年如一日辛苦劳作的农、奴,整个偌大的庄园在这些黑/奴和豪华粉饰的映衬下,显得恢弘而气派。   她被带到了会客厅,身上还带着外边的寒气,这使她刻意走进了火炉,克里斯汀站在烧着柴火的壁炉前,她感觉因为外面猛烈寒冷的风浪,她已经习惯冰冷了,也习惯了四肢麻木,忽然站在如此温暖的室内,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把脚往哪搁。   脚下是柔软的地毯,她的靴子底下沾着泥水,有点不好意思直接踩上去,所以在壁炉前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小心而谨慎。   房间内安静得出奇,有白兰地的味道混搅着肉制品的味道飘散在空中。   能够闻到壁炉内木炭烧焦后的芯味。   她试图宣告自己等下用平静的态度对待瑞德-巴特勒,毕竟是她登门拜访,不要让自己表现出对对方的不满。   虽然她确实不满极了。   瑞德很快就进来了,他没有穿的很正式,身上只留下一件白色的衬衫,而且前面三粒纽扣是被解开的,克里斯汀能够看到衬衫里面结实的肌肉,还有那柔软的黑色胸毛,可惜克里斯汀心有沟壑,没有兴致去打量那看似温暖的胸膛。   出于礼貌,她移开目光,抗拒地不去关注他的胸口。   她的态度冰冷,也让瑞德适当地收敛了笑容,他带着鼻音说道:“威尔逊小姐,你很让我惊讶,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你了。”   他口腔中有一股酒味,克里斯汀心中蔑视,酒鬼。   她说道:“我有一个请求,是关于你们庄园里史密斯妻子的。”   “关于史密斯那件事——”瑞德拖长了音节,“我想,我还欠你一个解释,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听。但是确实是你误会我了。”   “是这样么,没关系,其实都无所谓了。”克里斯汀的语气很冷淡,她压根没兴致去听什么解释,就像她说的那样,都无所谓了。   她确实对瑞德很不满,但是她不打算为这件事和查尔斯顿的人吵得天翻地覆,因为她吵不过,因为她争不过任何人。   她去责怪谁?   责怪瑞德?   她斗得过他吗?   他甚至只要宣传她是天主教派来的间、谍,她就会被赶出查尔斯顿。   她还有一整个家庭要养活。   她没有能力斗得过查尔斯顿的任何本地人,她有的只是那毫无用处的同情人和可怜的自尊心罢了。她除了自责和懊恼之外无能为力。   瑞德的眼神瞥着克里斯汀,他确实不太看得透这个女人,她总是在他以为她会奋起反抗的时候毫无作为,又在他以为她会毫无作为的时候奋起反抗,她是那么得矛盾,一个矛盾而复杂的结合体。   他说:“那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克里斯汀十分干脆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让史密斯的妻子去悼念她的丈夫,希望你给她这些时间。”   瑞德一手□□裤子口袋,“这完全没问题,只是我不知道原来他的妻子在我们庄园里。”   “是的,巴特勒先生,她在,其他没什么事了,谢谢你。”   她转身要走,却被瑞德拦住了,“听着,威尔逊小姐,关于史密斯的事,我希望你认真听我解释。”   “巴特勒先生,抱歉我赶时间。”   克里斯汀内心早已经有所定夺。   她转身,打算开门,却猛地被一股力量用力拉扯了过去。   那股劲蛮狠得很,克里斯汀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瑞德一把攥着她的手腕就把她重新扯到了室内,而且是把她拉到了沙发上,强迫克里斯汀坐下去。   克里斯汀不肯坐下去,瑞德一把抱起她的双腿,弯曲她的膝盖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沙发上坐着。   克里斯汀看着瑞德脸上凝重而严肃的表情,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她以为绝对不会出现在瑞德脸上的神情。   瑞德一只手压着她的肩膀强迫她抬头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些烦躁,“威尔逊小姐,我没想到你也有脑子不清楚的时候。”   克里斯汀愤怒地瞪着他,“你有什么毛病?”   瑞德绕到沙发背后,嘴角不知道何时又挂上了笑容,只是有些阴测测的,“我只是觉得你忽然变得不聪明了,你难道忘了我和汉克斯家族有着所谓的血海深仇?”   克里斯汀回头用十分不友好的目光看着瑞德,“我记得。”   “所以我说了,这件事是汉克斯污蔑我的,你还不懂吗?我和汉克斯家族有什么理由站在一条线上?我和自己的仇人什么时候成了朋友了?这一切都是汉克斯为了报复我‘害死’了他的儿子和女儿。”   克里斯汀的声音略带沙哑,“是的,巴特勒先生,你说得对,或许是这样,但是这真的很重要吗?真相是什么我已经无所谓了,史密斯已经死了,我真的不在乎了。”   瑞德将手撑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笑容始终挂着,“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在乎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克里斯汀听完则是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在乎?”   瑞德的笑容很潇洒,他笑起来眼睛会微微眯起,那坏坏的笑容让眉头轻挑带起额头上细细的抬头纹, “难道你看不出吗?”   “抱歉我看不出。”   他将双手□□裤子口袋微微靠着沙发,他举手投足都给人一种放荡的表象,而他内心的东西,克里斯汀看不懂,那是一种只属于瑞德-巴特勒式的狡黠。   他缓缓咧开那危险的笑容,“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养一朵花。”   一朵开在克里斯汀后颈处,低头时弯曲得如同盛开后即将枯萎的花朵。   克里斯汀没听懂,这人搞什么?吵架的时候有必要说话那么文艺吗?   所以很快,瑞德又补充道:“也许你没听懂,那么我换一个通俗的说法,我想要你成为我的情人。”   话音一落,克里斯汀陷入了漫长的出神。   但是她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很快就奋起反击,她的思维十分敏捷,很快她也露出了冷漠的笑容反问道:“那么请问,是结婚的那种还是不结婚的那种?”   瑞德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对婚姻毫无兴趣,如果你——”   “够了。”   她不想再听下去。   她被瑞德实实在在的侮辱了一回。   他的意思是,他在追求她,他想与她结欢,但是他不会明媒正娶她。   他在鄙夷她的出身?   克里斯汀怎么说也是正经人家出来的,这种说法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在瞧不起她。   他把她当什么样的人了?   如果说大部分女人都会在听完这句话后勃然大怒地来控诉瑞德的话,克里斯汀显然不会。   即使她此刻确实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一个无耻混蛋。   她只是安静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用一种略带轻蔑的目光看着瑞德,“我没兴趣配合你自贬身价。”   瑞德像只黑猫一样靠近克里斯汀,手里拿着一瓶朗姆酒,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你不必觉得受到了侮辱,我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她要是没觉得受到侮辱那才是见了鬼了。   她起身,毫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拿下了衣架上的披肩,裹在了自己肩上,说起了一句俚语,“心若坚强,纵铁甲难破,我先走了,不需要送,巴特勒先生。”   然后她就自己推开门离开了。   她不会在踏进这里,今天她总算见识到了瑞德巴特勒的无耻和无道德感。   至于史密斯的死,依旧是一桩无头案,但是她也没法追究了。   虽然内心她也开始相信了,这也许和瑞德确实是无关的。      ☆、第十二章   “你最近怎么什么都不吃?”威尔逊太太帮痴呆的丈夫喂好饭后,看向碗里依旧满满的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用叉子捣着碗里的土豆泥,脸色有些难看,“最近我有些吃下东西,母亲。”   “是因为史密斯先生的死吗?”威尔逊太太也是无奈地叹息道:“人已经去世了,就不要再想了女儿,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是我间接导致的,母亲,我背负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罪恶感。”克里斯汀不是那种大条而单纯的女人,事实上她是一个心有沟壑的人,所以有些事并不像一般人那么容易忘怀,对待良知上是这样,对待感情上也是这样。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威尔逊太太挖了一勺蘑菇汤,塞进嘴里。   “母亲,我打算把这间铺子给盘掉,换来的钱给你和母亲还有哥哥去北方生活一段时间。”克里斯汀这件事想了很久了,她认真地看着母亲。   威尔逊太太吓了一跳,“去北方?我们就是为了躲债才来南方,再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不,母亲,你听我说,南北就要开战了,南方是打不过北方的,查尔斯顿是第一个保不住的地方,我们一定要去北方,才能免于被战火侵袭。”   她知道马上就要到1861年了,南北战争就要开始了。而南北战争中,南方无论是战争中的日子还是战后重建州的日子显然都是不好过的,为此他们不能留在南方,他们要回到北方去。   威尔逊太太心有余悸,“可是,我们去了北方,我们去哪里?一旦踏进北方大陆,我们就可能面临被追债的风险,哪里可以收留我们?”   “教堂,母亲,我们可以去费城的天主教堂,教堂会保护我们的,而且我想通了,我们躲债能躲到什么时候?我必须出去赚钱把欠的债都还了,我们不可能躲一辈子债。”   此时,约翰尼忽然跳出来说道:“那你打算怎么赚钱还债,那可是一大笔钱,而且我们在教堂吃什么,教堂不会给我们提供吃的。”   克里斯汀厌恶地盯着他看了眼,“我说了我会把这间店盘掉,弄来的钱够你们吃上一阵子了,然后等我回到北方和你们会合之后,我会想办法出去赚钱的。”   约翰尼和威尔逊太太同时惊讶地看着克里斯汀,“什么?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克里斯汀用手捂着自己心口,摇了摇头,“我暂时要去一趟意大利梵蒂冈,但是很快我就会回来和你们会合的。”   威尔逊太太用手摸着克里斯汀的肩膀,轻轻揉着,“你要去罗马教廷吗?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去教廷,天主教堂哪里都有,除非你想要见圣座(罗马教皇的称呼)。”   克里斯汀紧紧捏着胸口的天主教十字架,上面钉着受难的耶稣,似乎这样才能使她内心平静,“两年前,我在教廷聆听了红衣主教阁下的圣训和圣言,而现在我却把事情搞砸了,我害死了原本需要我去解放的黑人农、奴,所以我一定要亲自去教廷对红衣主教阁下进行忏悔和告解,不然我内心无法平静。”   “啊……那个红衣主教阁下。”威尔逊太太一直记得那个红衣主教阁下,那是一位多么充满遗世独立的神性的男人,他少言寡语,眼神敏锐,英俊而亲和,优雅却不孤傲,眼神中时刻闪烁着悲天悯人的气质。   这个一个会让任何人都记住的男人,只不过他不属于任何人,也不会属于任何人,他是属于上帝的。   从小,天主教的信徒就深知一点,千万不要爱上任何天主教的神职人员,他们是神父,他们只属于上帝。   因为天主教官位阶级森严,所有神职人员都是不允许结婚、恋爱的,他们没有私人之爱,只有大爱,那份大爱属于上帝。   这点和新教(天、朝称基督教)是不同的,新教的神职人员被称为牧师,牧师是可以恋爱、结婚生子的。   威尔逊太太看着自己的女儿,“你可以去教堂进行忏悔和告解,但是记得保持自己的内心就行了,我们会在费城的天主教堂等你回来的。”   “谢谢母亲,谢谢你的谅解。”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威尔逊太太问道。   克里斯汀想了想,“马上就可以了,因为我的店铺已经找到下家了,那么我开始打包东西了。”   威尔逊太太什么都没说,却只说了一句,“我希望你能放下内心。”   克里斯汀看着她良久,才点了点头,“母亲,我知道你的意思。”   随后,她就开始去收拾东西,打算把店铺弄得干净一点。   她需要忏悔,她这份忏悔不仅仅是针对史密斯的,也是对红衣主教阁下的,因为她曾经在人群中聆听圣训也答应了一定会尽力拯救苦难之中的黑、人,但是她食言了,如果不亲自得到红衣主教阁下本人的告解,就不算是一个完整的忏悔,因为她也愧对了红衣主教阁下的圣训。   这一点固执,也许是源于在她内心中,红衣主教阁下是一个那么不同的存在。她不想在任何事情上辜负红衣主教阁下。   她始终记得那个男人,金色头发、不苟言笑、寡言少语、清冷的眉目儒雅而隽秀,那张面孔仿佛是从英伦贵族里走出来的王室。   他戴着绣饰繁复的主教冠冕、穿着所有神父都向往的红衣主教服,最里面是红色的及脚长衫,中间套一件白色的及膝罩衫,外面是一件红色的大披肩,佩戴着由红色条纹绳子悬挂的十字架。   整个人因为耀眼的红色而使得他那原本孤冷的气质带上了一点温暖,但是她知道他的心是炽热的,对于上帝、对于广大教徒、对于天主教是炽热的。   六年前,她还是一个孩子,美国南北发生了一次激烈的军事冲突,战区内已经引发了大规模的战争,而在战区内,却有一个小规模的儿童避难所,里面还有没有离开战争区域的孩子。   但是没有人在意那些,战争已经打响了。   那时候红衣主教佩兰还是一个神父,他正巧在南北边境这儿,为了那些孩子他直接去找到了战区内的指挥官,希望他们能够停火一天,让战区内的孩子们都出来。   战区指挥官却说:“神父,我们停火没有用啊,对方不停火啊!”   佩兰没有再继续强求战区指挥官,但是他不会放弃任何眼前的生命,他说:“既然这样,那就我去好了。”   然后,他独自一人踏上了战火燃起的区域。   他走进战区,不顾周围的炮火轰炸,只朝着避难所走去,最终他圣人一般的举动得到了双方的尊重,双方竟然自觉停火了半日,等到佩兰将孩子们带离了战区才重新开火。   而克里斯汀当时,就在被救出的那群孩子里面。   她是随着父亲做生意一起来到边境地区,却因为那不负责的哥哥把自己弄丢了,才随着大量难民孩童流窜到了战区。   她当时已经14岁了,她看着佩兰,真的觉得这世间最伟大的圣人也不会超越他了。   这件事无论回忆多少次,都是惊心动魄中带着无以伦比的感动,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足以打动克里斯汀好几年。   他穿着黑色的神父服推门而入,他少言寡语却句句在点子上,说话时候眼神冷淡却关注,他眼中容不下任何一个人只因为他的心里全是大爱。   他认真却悲悯的眼神,打动了克里斯汀。   那个看似冷漠却内心热衷的神父,因为他,从那之后,克里斯汀成为了一名异常虔诚的天主教徒,为了回馈那份她所接受到的炽热。   自那之后,她每隔几年就会去一次梵蒂冈,只为了能够亲眼再次见到他。   果然她不会看错人,短短几年间,他就一路高升,很快就成为了一人之下的红衣主教阁下。   克里斯汀对他的感情很微妙,是一种明知不可以喜欢,所以才能大胆、肆无忌惮去憧憬幻想的感情。   因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天主教任何神职人员都不能拥有男女之情。   那个男人是属于上帝的,他也只会爱上帝。   憧憬他是一件毫无麻烦和非常省力的事——   因为知道是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欧气派的地雷~ 于是再解释一下,天主教和新教(我们国人喜欢叫基督教)是不同的两个信仰。不过新教是从天主教分裂出去的,像俄罗斯的东正教啊,英国的新教会啊,新教啊等等很多分支都是当年从天主教分出去的。 新教也称马丁路德宗,因为当初是马丁路德重新改写了教义。 为啥天主教会后来分裂出那么多分支呢……原因就在于很多人觉得天主教太烦了,从他的阶级设置就能看出,又是教皇,又是红衣主教,又是主教,又是神父,马丁路德觉得大家都是信仰上帝的,怎么能搞出个三六九等分呢……而且还搞独身制!简直反人类!所以新教(基督教)就只有一个牧师而已,而且是可以结婚的。当然还有其他很多原因啦。 现代美国大多数人都是信仰新教的,天主教是比较少的,爱尔兰、意大利这种地方基本都是天主教的。天主教和新教(基督教)从十字架,到教堂形状和内饰等都是完全不一样,一般简单的一个十字架的话就是新教,上面钉了个耶稣的话就是天主教。 梵蒂冈是一个国家,位于意大利,面积很小,城中城,是天主教世界的中心,梵蒂冈的人口大概只有几百人吧,全部都是神职人员,教宗(教皇)就是梵蒂冈的老大。梵蒂冈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天主教堂,是旅游胜地。 中世纪时候的梵蒂冈拥有很大很大的权利,那时候教皇简直是比皇帝还牛逼的存在……不知道大家听说过“十字军东征”没有,当年天主教世界和伊斯兰世界不和睦,教皇大手一挥,整个欧洲大部分国家的人就自发组成了十字军,去讨伐伊斯兰人了……这点就是每个国家的国王都做不到,但是教皇可以做到…… 不过随着现代文明不断发展,国家基本都世俗化了,神权和世俗权利也基本都分开了,教皇对世俗世界的影响力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以上说的我都是按照自己脑子里的记忆和想法说的,也没查什么资料,可能不一定正确,可以指出哦,我会改的。   ☆、13章   “母亲,外边有人。”   约翰尼一早就在晨曦之中看到一个穿着绅士得体,带着高礼貌的男人站在外面,他一身绒面大衣,双手插在大一口袋中,嘴上咬着一根雪茄,仿佛在品尝着晨雾中美好的一切。   瑞德知道克里斯汀此时不在家,所以才选在这个时候过来,说实话大早起来确实让他很伤脑筋,谁都想躲在被窝里呆一会。   约翰尼把瑞德请了进去,瑞德带着一篮子葡萄作为礼物,而威尔逊太太也亲自招待了瑞德,虽然出了史密斯这样的事,但是威尔逊太太始终不相信瑞德会是这样的人,她认为其中一定是有误会,是克里斯汀误会了瑞德巴特勒先生,她说道: “巴特勒先生,不知道你这么早来,是……”   瑞德脱下礼帽,弯腰对威尔逊太太鞠躬,“夫人,我想在史密斯的事情上,你们对我有所误解,我已经将事情调查清楚了。”   随后,瑞德将这件事大致和威尔逊太太说了下,并且拿出了一份在警官那儿备案过的文件,“这份是我为史密斯以黑、奴的身份报案后,警官处理后的证据,他们在汉克斯家中搜查出了他鞭打并且杀害史密斯的器具,所以……如果夫人你能赏光的话,也请将我的解释告知一下威尔逊小姐。”   威尔逊太太并没有很吃惊,她知道她不会看错人的,她早认为这件事和瑞德是没有关系的,“我会的。”威尔逊太太宅心仁厚,这一点和巴特勒太太倒是很像,两位老太太都不是计较的人,都是善良的人。   她说道:“等她回来我会给她看的,我知道这不是你做的。”   瑞德看出了老太太眼神中信任的意思,这让他很欣慰,连他的亲生父亲都没有这么信任过他,随后,瑞德又说道:“我听闻,威尔逊小姐把这间铺子盘了,你们打算离开查尔斯顿?”   “是的,我们打算回费城了。”   “这真是太遗憾了。”瑞德的语气中充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有些不舍和遗憾,“不管怎么说,史密斯这件事也是我的疏忽导致的,本来我还想有机会向你们补偿我的歉意,现在看来也没有机会了,不如这样。”   说完,瑞德从上衣的内插口袋中拿出一张支票,“威尔逊太太,这是一张我开的支票,可以在美国任何银行支取,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希望你们可以收下,也算是我对史密斯的歉意。”   其实这只是一套说辞而已,对瑞德来说,史密斯是死是活他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他知道克里斯汀资金紧张,最近不仅盘掉,还低价抛售了很多货物,看来她确实短期内很缺钱,但是瑞德知道直接给他们家钱,威尔逊一家势必是不会接受的,所以他想了一套说辞。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想帮克里斯汀,他不希望她过得很辛苦。所以他避开克里斯汀,直接和威尔逊太太进行交涉。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威尔逊家族的品德确实值得敬佩,威尔逊太太不仅没有收下这笔钱,而且还十分温柔地说道:“不,我们怎么能接受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们没有理由,本来我们还应该感谢你,毕竟你帮助了史密斯,虽然最后结果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但是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别人做的陷害于你,所以我女儿克里斯汀对你那样的态度,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是。”   瑞德想,原来有什么样的母亲,就会有什么样的女儿。   正因为有这样宅心仁厚,品德高尚的母亲,才会有那样心地善良、拥有担当的女儿。   他很感激威尔逊太太的信任,他原本都做好被扫地出门的准备了,却没想到会这样。   他不会再坚持给威尔逊太太支票了,因为那样才是真正侮辱了这位高洁的女性,他听话地收回了支票,深深鞠了一个躬,眼里全是敬佩之情,“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坚持了,但是我希望威尔逊太太你记下一个地址,任何时候都可以写信给我,如果有什么事,去一定会立刻帮助你们解决的,认识你们真是一件愉悦的事。”   “当然,”威尔逊太太点头,“谢谢你如此热情,来,我让我儿子记一下。”   此时,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约翰尼开始记下了瑞德口述的那个地址。   然后瑞德也没有久留,很快他就礼貌地告辞了。   但是在他走出房子的时候,约翰尼却在身后喊住了瑞德,“巴特勒先生。”   瑞德回头看他,“威尔逊先生。”   约翰尼有些厚脸皮地朝他笑笑,“我想说——家母比较古板和固执,但是如果你执意想要给予我们家一些帮助,我可以替家母收下……”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了,瑞德在约翰尼的眼中看到了贪婪。   但是他没有犹豫,反正这钱本来就打算给威尔逊家的,不管给谁只要能帮助到他们家就行了,所以瑞德很干脆地又把支票拿了出来塞进了约翰尼的手里。   约翰尼的眼神中是欣喜若狂,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这么大的数额了。   瑞德不做继续停留,便离开了。   很快,克里斯汀就回来了。   威尔逊太太将事情大致告诉了克里斯汀,并且告诉她警官已经查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汉克斯报复瑞德,先陷害他虐、待死了史密斯,激起他和克里斯汀的矛盾,虽然克里斯汀并不知道汉克斯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克里斯汀误会了瑞德。   威尔逊太太说道:“你去写封道歉信给巴特勒先生吧。”   “母亲,我知道了。”   她会写封道歉信给他。   威尔逊太太念念不忘地说道:“哎,我只是觉得他是我看到的,难得的可靠的男性,我还以为你们可以有发展的。”   发展?   克里斯汀心中嗤笑。   那个男人根本没想好好和女人发展过,他只想找情人,一个满足一时感情和身体需要的情人。   他追逐感情的态度放、荡而肆意,他不是一个具有道德感和家庭观的人。   她不认为这样的男人值得托付终身。   威尔逊太太略带惋惜地看着克里斯汀,“我这辈子是没什么大指望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好的归宿,而我觉得巴特勒先生是一个比较尊重女性的男人,和这样的男人结婚,才能得到爱情。”   克里斯汀对母亲这样的言论有些不屑,她开始收拾家里,拿了围裙围在身前,“母亲,你和父亲结婚二十多年了,你觉得你懂得爱情了吗?”   威尔逊太太被这句话噎着了,她忽然发现自己对爱情的描述很模糊,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克里斯汀转身,手里拿着一个土豆开始削皮,但是语气却带着一种对事事都看穿的通透,“母亲,我敢说你结婚二十多年了,依旧不懂什么是爱情,事实上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结婚一辈子了,可能还是不懂。”   她顿了顿,继续道:“女人总是喜欢把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当作真实,然后把焚烧过后的余烬当做熊熊烈火,特别是在婚姻里,但是我并不愿意抱着幻想和余烬过一生。”   威尔逊太太心头紧了紧,“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不打算结婚了?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是幻想什么是余烬,我只知道生活是现实的。”   “现实就是,现在大部分男人都不尊重女人,他们觉得女人是门面,是花瓶,他们花大价钱买香水,为了在女人身上标记出自己的记号,他们送女人项链,只是因为他们觉得项链就是项圈,在女人脖子上套得越多就越牢固。”   说完,她起身把土豆开始切成丝。   威尔逊太太被克里斯汀这番话说得有些懵了,她从未想过这么深的事,她只知道女人该做什么,男人该做什么,如今被女儿这么说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女儿的想法和社会上大部分女人的想法出入太大了。   威尔逊太太说道:“那你到底打算结婚吗?女人没有一个男人依靠怎么行呢。”   “我不知道,母亲,我该说的我都说了,也许我会,也许我不会,但是这一切取决于我是否会遇见一个我愿意与他共度一生的男人。”   “如果是那个红衣主教阁下呢?”威尔逊太太这句话难免有些一针见血,克里斯汀差点被刀切到手。   她略带含糊地说道:“我不懂母亲你的意思。”   “你心里牵挂着他,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克里斯汀沉默着,不想肯定也不想否定。   威尔逊太太继续说道:“不过我不会限制我女儿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只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对方的身份,不要妄想什么。”   “我从未妄想什么,我每一个想法都是踏踏实实和真实存在的,不带有任何妄想,母亲。”   “那就好,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分寸的孩子。”   克里斯汀不再说话,她是有分寸的,她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她没有对红衣主教阁下有任何奢望和妄想。   红衣主教阁下也不会成为她追求幸福的阻碍,她该如何追求,一点都不会改变。   她对他有某些独特的向往,只是因为他是她见过的最完美的男人。   只是再完美,也不属于她,那只属于上帝。   她清醒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不更新了,请一天假休息一下QAQ   ☆、14   克里斯汀上路了,独自一人,坐上了前往意大利的船。   她盘掉店之后,将所有的钱都给了母亲和兄长,让他们带着钱去往费城。   而约翰尼却丝毫没有提起他收下了瑞德那笔钱的事。   所以克里斯汀手上并没有什么钱,基本她只留了路费和伙食费在自己身上,其他都给母亲了。   把店盘掉的那一笔钱,够母亲、父亲以及兄长在费城过大半年了,她不会在意大利停留太久,等到完成忏悔和告解,她立刻就动身回费城去赚钱。   因为她知道,大半年过去,等到那笔钱用完了,那个毫无作用的兄长一定又会开始嚷嚷了。   意大利在欧洲,她要先坐马车去南方的港口城市,然后再坐船去欧洲。   这是一辆拉货的马车,天气寒冷没有遮挡的东西,她坐在后面只好用斗篷把自己牢牢裹住,还有头上的头巾,把脸上包的除了一双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没有带太多的食物,倒是带了两个煮过的鸡蛋。   她剥了蛋壳打算先吃一个,当她正准备进食的时候,忽然马车一个颠簸,停了下来。   克里斯汀手里的那个剥了壳的鸡蛋不小心就直接滚落手中,滚到了泥地上去了。   她立刻跳下马车,急忙去追着捡那枚落在泥地上的鸡蛋,等到她把枚鸡蛋捡起来的时候,那鸡蛋雪白的蛋白已经浑身满是泥土了。   看着已经乌黑的土豆,克里斯汀叹了口气,试图用自己并不干净的外衣将上面的泥土擦拭掉,不过效果一般,蛋白上依旧覆盖着灰蒙蒙的一层。   这让她有些迟疑了,两辈子加起来还没有吃过这么脏的鸡蛋……   要是以前或者穿越前,她早把这鸡蛋扔了。   此时,一边坐着的另一位年长男人,穿得衣衫褴褛的,在旁边看得冷笑了几声,“你不吃就给我吧,正好我也饿了。”   克里斯汀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那人的眼神不太友好,而且略带嘲讽,似乎在暗指她矫情。   克里斯汀没答话,虽然刚才犹豫了下,但是此刻她果断忍着一口气把这个沾着泥土灰蒙蒙的鸡蛋一口气吞进了嘴里,都没有咬几下就咽进了肚子。   豆大点事,吃个鸡蛋而已,这就是生活,矫情什么。   然后她什么都没说,继续看着外边的风景。   而在另一边,巴特勒庄园。   “瑞德,你在看什么?”   瑞德正看着一封信出神,他无奈转头看着母亲,笑了笑并且展示了手中的信纸,“一封来自威尔逊小姐的道歉信,关于史密斯的死她对我的误会。”   巴特勒太太鄙夷地嗤笑一声,她十分不满意地得知了威尔逊一家竟然离开了查尔斯顿,并且一声不吭地,她十分不高兴,“瑞德,那家收了你的钱,威尔逊小姐竟然不来表达任何感谢就这么走了,真是太没礼貌了。”   瑞德不否认,克里斯汀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确实给他带来了一些失望。   巴特勒太太似乎觉得自己儿子一片殷勤都喂狗了,她说道:“那个威尔逊小姐难道只把我们家当成获取利益和优待的机器吗?她没有一点感激之心吗?”   瑞德反倒是潇洒地看着母亲笑道:“母亲,既然人也走了,你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巴特勒太太依旧很苦恼,“哎,我还以为终于能够遇上一个不错的姑娘呢。”   确实,瑞德也以为克里斯汀收到钱起码会前来和他说一声感谢,但是她什么都没表达,这让瑞德不禁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收到那笔钱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了,克里斯汀走后,他或许会失去一部分乐趣,但是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不是么?   所以他也打算走了,其实他早就想走了,只不过当初因为克里斯汀而多留了一段时间。   虽然他曾以为他可以打动她,得到她,征、服她,但是世上总是分两类人,一种是你可以掌握的,一种是你无法掌握的,看来克里斯汀是属于第二种。   在听到儿子打算离开查尔斯顿的消息,巴特勒太太立刻炸锅了,“什么!你又要走!这次你要去哪里?”   瑞德摸了摸鼻子,眼睛带着坏坏的笑道:“这不一定,也许是北方的费城、芝加哥、纽约,或者是欧洲的英国、意大利、爱尔兰,要看我的订货商需要什么货物。”   “这太危险了,总是在海上跑来跑去!而且,你会带上那个妓、女贝尔吗?”   瑞德笑得有些无奈,“母亲,你都没见过贝尔,为什么张口闭口都是贝尔。”   巴特勒太太十分不高兴地抿着嘴唇,“算了,贝尔都跟着你那么多年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但是规矩你知道的,妓、女是不可能进我们家们的。”   瑞德并不急于去扭转母亲对于妓、女的偏见,但是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敬佩地说道:“母亲,一直以来你都想多了,贝尔从来就没考虑过要进我们家门,她可是一个很能干聪明的女人,她马上要做女老板了,自己开门做生意。”   他欣赏贝尔的能干和独立,这是他在南方大部分女人身上所看不到的。   他很尊重贝尔,他们之间更像是朋友而非情人,生意上的事基本都能和她说,她也会给出自己的观点。   他愿意保护贝尔,愿意善待贝尔,因为她是他一个交心的人。   巴特勒太太看着儿子言语中对贝尔的尊敬,自然也没有对此嗤之以鼻,她尊重一切自己儿子尊重的人,因为她信任自己儿子的眼光,她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说什么了,只希望贝尔不要将她的妓、院开在我们查尔斯顿大街上。”   瑞德爆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母亲,你真幽默,我想她不会的。”   随后,楼下忽然传来马车的声音,巴特勒夫人很好奇地掀开窗帘看去,“那是什么?”   瑞德笑得温柔,“母亲,你的生日快到了,我特意打造了一辆纯白色的马车带你去城镇走一圈,你看中什么我都给你买下来作为礼物,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赏光。”   巴特勒夫人有些喜出望外,没想到她的儿子时时刻刻心里惦记着她,“何必这么劳师动众,我并不怎么期待自己生日。”   瑞德总是时不时地会遗漏出他的富翁气息,“我已经六年没有陪母亲过生日了,今年我一定要加倍补偿回来,我要把查尔斯顿所有最名贵的项链都戴在母亲的脖子里,用全美最名贵的布料给母亲做裙子,打造最华丽的纯白马车来接待母亲。”   巴特勒夫人喜上眉梢,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子,自然心宽体胖,她说道:“那好哟,我的儿子我们这就去镇上吧。”   瑞德扶着巴特勒夫人的手腕就下楼了。   他确实不在乎这里的任何事物,除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他爱她们。   他常年出海在外,每赚到的一笔钱,第一时间就是寄回来给母亲和妹妹,可是那顽固的父亲从来不接受,所以他离开查尔斯顿的这些年头,虽然赚了不少钱,却没有给母亲和妹妹花过。   这次回来,他也是想补偿她们。   他将血缘关系看得很重,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永恒的,但是唯独血缘是永恒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李子拿到奥斯卡了,虽然很高兴,但是这让我下一篇美娱文怎么发展啊!呜呜呜!! 谢谢淼淼一猫 阿青 阿茵的地雷~   ☆、15   她终于到了。   到意大利了。   意大利是一座浪漫而充满历史的城市,意大利和爱尔兰算是天主教的主要发源地,9成意大利人信仰天主教,所以意大利这个国家内的大部分建筑物都充满了宗教色彩。   在意大利,宗教只要不违反法律,宗教和法律就是平等的。   意大利几乎差点成了天主教的世界中心,因为梵蒂冈在意大利。   天主教和新教(□□称基督教)的教阶制度有着很大的区别。   天主教的教宗,也就是神权领袖就是罗马教皇,是最高神权拥有者。   下面一级就是枢机主教,被尊称为红衣主教,因为他们的主教服是红色的,他们的地位仅次于罗马教皇,每一任罗马教皇都必须从红衣主教里选出。   再下面才是主教以及神父等其他阶级的神职人员。   所以红衣主教并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虽然梵蒂冈城以及梵蒂冈大教堂人人都可以进去,但是神职人员并不负责接待游客和教徒,平时都有公差在身或者在梵蒂冈的办公区域,难得会随着教皇出来做弥撒或者单独出来给教徒做圣训。   克里斯汀并不急着见红衣主教阁下,毕竟人家也不一定在梵蒂冈。   她先是找了一个比较便宜的旅馆,里面有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爱尔兰的、苏格兰的、瑞士的甚至澳大利亚的,远渡重洋过来无非就是为了去见一见梵蒂冈的大教堂。   因为他们都是天主教徒,对于天主教徒来说,梵蒂冈是一生必须来过的地方。   克里斯汀和一个爱尔兰姑娘住在一间房间内,那个金发的爱尔兰姑娘很好奇地追着克里斯汀问了很多问题,比如,“你是美国人?你祖上是哪里人?美国人都是移民过去的吧。”   克里斯汀一边铺床,一边看着那年轻的爱尔兰姑娘,“我祖上是英格兰移民过去的。”   “哇哦!英国人!怪不得我看你长得十分有那种贵族的味道!”爱尔兰姑娘囔囔着,“你来梵蒂冈也是来参加后天罗马教皇的弥撒的吗?”   克里斯汀犹豫地说道:“不……我想我是来忏悔和告解的,当然教皇的弥撒我也会去参加。”   爱尔兰姑娘好心提醒她,“哇哦,忏悔……圣彼得大教堂的忏悔室每天都排队排满了人,看来你得早点去哦。”   克里斯汀并不打算细说自己的想法,她只是敷衍地笑了笑,然后就打算去洗澡睡觉了。   爱尔兰姑娘则是在那里潺潺不绝地介绍自己,“我未婚夫是意大利人,他在木材店做工,不过最近和他吵架了,所以我就一个人住出来了。”   她唠叨了半天,“过上次我在路上看到几个路过的红衣主教,个个都威风凛凛的,不过平时连意大利人都没怎么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一般在梵蒂冈办公枢纽里都在忙点什么。”   最后克里斯汀自己都忘了回答了她什么,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爱尔兰姑娘去棉花厂上班了,她则是一个人起床认真地打扮了一下自己。   其实无非也就是换了一件干净点的衣服,头发洗了洗而已。   然后她按照习惯戴上了灰色的头巾,两手空空地就出门了。   走到梵蒂冈外围,此时已经有很多人从清晨就陆续进入梵蒂冈大教堂(圣彼得大教堂)了,即使没有罗马教皇出来主持弥撒,还是有很多信徒源源不断来到这里。   克里斯汀跟着人群走了进去,她带着头巾将一头棕褐色的头发给裹了起来,露出一张相比前两年已经不算那么白皙的脸庞,但是那双棕褐色的眼睛依旧有神,凝视着别人的时候能够看到一种无形的顽强。   她先是走进教堂,和众人一起做了天主教的礼拜仪式,这个过程持续了大半日。   这坐教堂是人类史上一大奇观之一,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让人不得不钦佩和感叹这道跨越种族、国家、人心的宗教桥梁。   礼拜的时候,她又想起了史密斯,这让她惭愧不已,如果她始终得不到告解,这份沉重的心情或许会永远伴随着她。   随着礼拜结束,克里斯汀并没有离开教堂,而是走到教堂门口,找到一名正在打扫的修女,从她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是一位内心宁静的人,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上帝。   克里斯汀走过去,冒昧地打扰了她,“不好意思,我能请问一下吗?”   修女抬头,白纱下是一张比克里斯汀还要年幼的脸庞,她问道:“你好,可以帮助你什么?”   克里斯汀的舌头微微收缩了下,事到临头反而有些紧张,“我想觐见一位姓佩兰的红衣主教阁下,不知道我需要通过什么方式才可以见到他?”   修女面带微笑地回答,“佩兰阁下吗?佩兰阁下这种阶级的一般不会随意见教徒。”   克里斯汀有些急切地表示,“他认识我,我叫克里斯汀-威尔逊,你可以替我去问一下佩兰阁下,能否见我一面。”   “你想做什么呢?”   “忏悔和告解。”   修女点点头,默念了一遍克里斯汀的名字,“克里斯汀-威尔逊是吧?佩兰阁下认识你?”   克里斯汀没有立即回答,实话说她有些忐忑,都过去六年了,当初也只是一面之交,她真的不敢断定佩兰是不是还记得她,但是她决定试一试,咬一咬牙说道:“是的。”   修女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双手合拢,低着头说道:“好的,我会替你转达给主教大人,然后让主教大人转达给佩兰阁下的,但是今天佩兰阁下不在梵蒂冈,你明天早上7七点再来看看吧。”   克里斯汀也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双手合拢感激道:“谢谢,感谢主。”   “不客气,愿主保佑你。”   然后克里斯汀就离开了,她走的时候多看了两眼教堂,这座宏伟的教堂就像是高大的城墙,将世俗和神权干脆地划分了开来。   第二天,她如约到达了那里,那位修女也在,她对克里斯汀的表情始终热情而温暖,因为她们拥有同一个信仰,她们都在主的庇护之下。   修女说道:“我和主教大人说了这件事,主教大人去参见了佩兰阁下,佩兰阁下说他记得你,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他很愿意在忏悔室为你告解,明天早上七点。”   听到这里,克里斯汀心里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原来红衣主教一直记得她,真是万幸。   克里斯汀谢过了这位修女,便去了教堂内做礼拜了。   原本忐忑不安的内心稍稍平静了些,她原以为如果红衣主教阁下不认识她了,她或许会无功而返,那样的话,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忏悔内心的罪恶,或许她会在圣彼得教堂寻找一名普通的神父,为她告解。   但是如果能够得到红衣主教阁下本人的告解,那就是最好了。   她一个人静静坐在教堂内,脑子里梳理着明天想要忏悔的东西,最后她发现她满腔的悔恨更多地来自于对奴、隶制度的愤恨。   这种惨无人道的制度,葬送了无数无辜的生命。   生命没有昂贵和低廉之分,有的只是人们的刻意为之去区分生命的等级。   她在南方看到了太多冲击性的东西,太对人为的践踏和不尊重。   她这辈子都不想回南方去了,她看不惯那种黑暗、残暴的制度。      ☆、16   这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漫天翻涌的细碎小雪,仿佛巨兽抖落的白色绒毛,洋洋洒洒挡住了前方的道路。   天空射下的光线异常朦胧,因为被云层遮挡住,天下间仿佛蒙着一层尘埃,一切馄饨地洒向大地。   不知不觉温度已经降到了让人难以承受的范围内,克里斯汀穿着一件绒线织成的大衣外套,把自己牢牢地裹起来,头上戴着灰色头巾,将一头漂亮的棕褐色头发给遮了起来。   然后就出门了。   当她踏进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的时候,此时还没有那么多的人,作为全世界最大的天主教堂,这儿显得那么空寂而神圣。   她被修女带进了一间并不是一般教徒可以进入的地区,里面有一座小教堂。   这儿没什么人,连落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其实佩兰是这座梵蒂冈城内的名人,只不过因为克里斯汀是外来的人,所以不清楚。   整个意大利国家都知道在梵蒂冈内,有一位长得异常英俊出色,并且深得教皇赏识,年纪轻轻就位居红衣主教的位子,要知道他甚至连40岁都没有到,是全世界最年纪的红衣主教。   而且他风骨高洁、悲天悯人、心怀感恩,永远怀着一颗对教会以及教徒的热枕之心,在教徒中德高望重,十分有地位。   大家纷纷揣测,如今这位罗马教皇年事已高,下一位教皇会不会是这位年纪轻轻的红衣主教去继位呢?   当然,这一切,克里斯汀都是不知道的。   克里斯汀走进教堂后,双手先沾些圣水画了一个十字圣号洗净罪恶。   然后她就坐在忏悔室里,默默地等待佩兰。   她似乎来早了。   很快佩兰到的时候,仅仅只是几分钟后。   他有一头金色的细碎短发,戴着绣饰繁复的主教冠冕、穿着所有神父都向往的红衣主教服,最里面是红色的及脚长衫,中间套一件白色的及膝罩衫,外面是一件红色的大披肩,佩戴着由红色条纹绳子悬挂的十字架。   他的脸上没什么笑容,他一贯如此,面色冷漠,但是他的内心是炙热的。   佩兰走路的时候微微带风,直到他很镇定地坐到了忏悔室内,因为忏悔室隔着一层网格窗户,所以克里斯汀并看不清佩兰的脸庞,而佩兰也看不清克里斯汀的脸庞。   两个人之前虽然有过一面之缘,但是此刻克里斯汀是来忏悔的,所以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其他赘述和叙旧的言语。   克里斯汀微微低着头,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惭愧,“宽恕我,主教阁下,我有罪。”   她用美式英语开口,佩兰也立刻知道了她是一位来自美国的女性。   所以他也调整了自己的语言,作为正统神学院毕业的他,掌握的语言中当然包括英语。   佩兰隔着黑暗的网格窗户,隐约可以看见克里斯汀的脸庞,和她一头综合棕褐色的长发,以及那双黑色的眼眸,她看起来十分踌躇和不安。   他帮成千上万的人忏悔过,理由千奇百怪,甚至有些人无恶不作、杀-人放-火,却依旧会在事后找他来忏悔,只不过是为了寻求心灵的开脱。   他愿意帮助这些人解脱内心的枷锁,但是他并不认为主真的会原谅他们那些罪恶的行径。   来找他忏悔的男人多半是作恶的,老找他忏悔的女人多半是软弱的。   眼前这个女人,无非就是作恶或者软弱。   他并不觉得他们曾经的一面之缘能够使他们之间有多少交情,但是这位女性既然想要寻求他的内心开脱,他也愿意帮助她。   但是软弱的女人总是会一遍一遍来找她,可是毫无成效,之后她们依旧那么软弱。   他不知道眼前这位女性,所为什么事。   他希望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千篇一律的因为软弱而导致的忏悔。   毕竟他经历过太多的人了,他只是把今天,替这位女性告解,当成了一件例行公事。   他开口了,声音淡漠又仿佛看惯了人间这种起伏不定的沧桑,他说:“说吧,告诉我你需要忏悔什么,孩子。”   克里斯汀垂首,“是非常罪孽的事,我曾经在聆听你的圣训的时候,答应过要为了人、权解放而努力,我确实尝试去那样做了,但是最后我失败了,一名黑、人因为而死,并且我身在美国南方,多次对于那种残暴的制度视而不见。”   佩兰并没有开口,作为告解的神父,一般会听完对方的忏悔。   克里斯汀显然声音十分难过,有一种对于那种制度无能为力的悲痛感,“我想忏悔,这一切就算不是我直接导致的,也是我间接导致的,如果我乖乖地让他呆在我家中,而不是去和他说什么让他去北方寻找自由的话,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她用手扶着额头,一边摇头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补充得更加详细了。   补充完,她又说道:“因为我曾经答应过阁下,所以我一定要亲自到阁下这儿来忏悔。请主原谅我。”   佩兰心里已经百分百清楚了,这又是一位来寻找心里开脱的教徒。   忏悔无非是寻找心灵的寄托,难道真的可以消除一切负面的影响吗?显然不能,那名黑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之后的影响永远会在。   但是他认为这名女士的责任并不算太大,这件事是她不可控制的,她的本意是好心的。所以主应该会原谅她的。   他全程默默聆听完克里斯汀的忏悔,然后用余光透过网格瞄了一眼在另一端黑暗中的克里斯汀,语气有了一丝温度,“主会宽恕、保佑你的,因为你是主的子民。”   “感谢主,感谢阁下。”克里斯汀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   随后,她起身就打算离开了,毕竟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她和佩兰也没有那么多的情分需要多说什么。   佩兰自然也没有说话,他作为主教或者说是神父,和一名教徒的情分本该就是这样模式化的。   他怜悯她,宽恕她,然后到此为止。   克里斯汀离开后,虽然内心依旧沉重,但是至少她进行了忏悔,她向主承认了罪过。   她隔着黑暗的网格窗户,并不敢抬头去看佩兰,只能几次隐约瞄过去的时候看到了他。   他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单手拖着下颌,脸庞正视前方,只留给克里斯汀一个沉思的侧脸。   她没敢多看,也不许多想,因为她们之间本来就不该有任何多想的地方,走出教堂快步就离开了。   走出去的时候,修女正好在门口等待她,顺便将她带出去。   修女好奇地问道:“你和佩兰阁下熟识吗?为什么会特意找他进行忏悔。”   克里斯汀从刚才佩兰冷淡的口吻就能看出,他们确实不是熟识,甚至谈不上交情,可能她只是他顺手帮助的一个对象而已,她道:“不算。”   “那有点奇怪呢,佩兰阁下平时都很忙的,一般教徒找他祷告和忏悔,他都因为太忙而无法参与。”   “主教、红衣主教、教宗,平日里都很忙吗?”   “是的,他们都是大忙人,特别是佩兰阁下,他从小在梵蒂冈长大,12岁开始就成为了实习神父,然后前往意大利神学院学习之后就一直留在梵蒂冈了,他对任何事都很亲切甚至亲力亲为,风骨高洁所以我们都很爱戴他,虽然他并不喜欢说话。”   是的,佩兰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这让他身上更加笼罩上了一份神性。   两人走到大门口,克里斯汀感谢修女,“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你了。”   修女温柔地对她微笑,“再见,愿主保佑你。”   “愿主保佑你。”   随后,克里斯汀就离开了教堂。   她心中的一桩大事终于做完了,也算是落地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快点赶回费成去,想办法在费城做点小本生意维持家用。   也不知道现在父母和兄长怎么样了。   她不是贵族小姐也不是富家小姐,拥有大把挥霍不尽的时间,她有限的生命都将用在如何活下去这件事情上。      ☆、17   克里斯汀离开了教堂后,直到她的人影完全看不见之后,佩兰才从忏悔室走出来,他穿着十分显眼的红衣主教服,走到哪里都会得到人们的注目礼。   他径直离开了教廷,而是离开梵蒂冈去往了意大利。   他乘坐教会的马车前往一个意大利上层富人举办的教会慈善晚宴。   这场教会慈善晚宴是一位名叫瑞秋-格林的女富商举办的,瑞秋-格林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她是整个意大利最有钱的女人,原因是因为她是独生女,而她的父亲是意大利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她继承了父亲所有的财富。   她定期会为教会举办慈善筹款晚宴,由此可以看出她也是一位虔诚的教徒。   此时筹款晚宴正在举行,众多意大利的名流都汇集在这里,而出席的几位主教大人也被所有人团团围住,毕竟这里是天主教的大本营意大利,神权不可忽视。   而当比主教还要尊贵的红衣主教佩兰出现在现场的时候,人群中显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没想到红衣主教也来参加这场教会的筹款晚会。”   “哇哦,你瞧瞧这位红衣主教,难道每一位红衣主教都像他这样仪表堂堂吗?”   “别妄想了,你要知道如此年轻的红衣主教是多么尊贵,或许他会成为整个意大利姑娘们的集体目标。”   “那也没用,我敢打赌这位红衣主教阁下只会对耶稣的女儿感兴趣。”   佩兰进去后就和几位主教打了招呼,而一些社会上的名流人士也排着队想要前来巴结和认识这位红衣主教阁下。   他脸上没有太多笑容,但是却充满了善意。   直到今晚的女主人瑞秋-格林走到她的面前。   瑞秋脖子上和手腕上还有手指上戴满了各种璀璨的珠宝装饰品,她似乎对于炫耀自己的财富乐在其中,同时她也是一位极其妩媚的女人。   她手里拿着一杯盛着红酒的高脚杯,靠近佩兰,用十分庄重的姿势躬身吻住了佩兰左手中佩带的表示红衣主教身份的大宝石戒指,这种戒指每个主教、红衣主教都有,为教廷钦赐。   这是一种有身份的天主教徒见到红衣主教的行礼方式。   佩兰也礼貌地回礼,轻轻拉起瑞秋的手指吻了吻。   瑞秋那双毫无表情的眼睛突然露出了扭捏而又喜悦的样子,几乎是在傻笑了,“没想到阁下来得那么早,跟我去阳台上聊聊吧。”   “我很乐意。”他回答她的时候,眼神中难得带上了一种温柔,虽然不是很诚心的温柔。却至少看得出,他有意在迎合她。   然后两个人就走上了露台,瑞秋因为寒冷瑟缩了一下肩膀,“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我听说你不在教堂。”   她的口气极为熟稔,仿佛两人是多年老友。   神父是可以喝酒的,所以佩兰手里的一个杯子里装了些白兰地,他并不打算详说,“有一位教徒来找我忏悔,所以耽搁了一会。”   她妩媚一笑,“这倒是少见,我们的红衣主教阁下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私下替人告解了。”   对于她略带嘲弄的口吻,佩兰并未理睬,他握着酒杯靠在露台围栏上,夜风吹卷他的发梢,仿佛与那和睦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在瑞秋看来,此刻的佩兰迷人极了,他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人,无论是身材还是那张脸,还有那不冷不热的性格,从见到他那一刻开始,她就认为他是迷人的。   只可惜这个男人心中有一座巨大的沟壑,那是上帝赋予他的。   瑞秋刻意与他离得很近,她知道他不会拒绝,因为他是这样第一个充满谋算却头脑清楚的男人,他还得靠她才能更往上爬。   她笑盈盈地对上他那双冷静自持的蓝眼睛,“阁下,我刚才又向教会捐赠了十万里拉(意大利货币单位),并且老规矩,我指名要求由你来打理。”   佩兰眼中出现一丝愉悦,他始终都是知道的,这位瑞秋-格林女士,能够替他完成他的野心,“格林小姐,你总是让人愉快,主会保佑你的。”   瑞秋轻笑两声,“我捐善款,从来不是为了主,而是为了你和你的野心,这点你我都清楚,这些年,我在你身上捐献了多少钱?”   每年,瑞秋都会向教会捐赠巨额善款并且要求由佩兰亲自打理,并且表示是因为佩兰神父心性高洁,所以最信任他。很快这件事就被教皇注意到,教皇很重视瑞秋的巨额善款,而佩兰也因为身负巨额善款的使用权而被重用,所以他升职的速度也是最快的。   而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种种,就需要追溯到五年前,瑞秋和佩兰之间达成了一场交易。   瑞秋对这位相貌英俊、身材高大的神父一见倾心,但是天主教神父奉行单身制,所以她能够打动佩兰的只有花大笔的钱捐献给教会,并且要求由他打理。   她知道佩兰是一个富有野心、向往权利的男人,虽然那时候他只是一个神父。   所以她和他达成了一些默认的交易,他陪伴她聊以慰藉,而她源源不断地提供财富帮助他。   因为她很孤独,她不想结婚,她身边所有的男人都是冲着她的钱来的,而佩兰却不是,他是神父,他不需要婚姻和感情,而他又足够英俊和聪明,可以陪她解闷,填补她的空虚。   虽然佩兰是一个拥有心机和城府的男人,他依靠和瑞秋的交易也迅速达到了自己人生权利的巅峰,但是他并不认可瑞秋的说法,“这并非是因为我的野心,而是因为我跟随上帝,我追求与上帝更加近距离的对话。”   他始终不承认这是野心,他认为这是因为他热爱上帝,他更加迫切地想要追随上帝的步伐。   瑞秋并没有去和他理论,虽然在她看来佩兰无非是在自欺欺人,或许是掩饰自己的欲、望。她轻飘飘地说道:“总之,明天教皇应该又会召唤你的。”   佩兰始终仰着头冷静地看着远处,“我知道。”   瑞秋指尖轻轻点了点佩兰的肩头,含笑道:“明天记得到我这里来,你每周都要来我这里给我做洗礼的。”   说是做洗礼,无非就是陪瑞秋解闷而已。   佩兰点点头,语气中没有太多的温度,但是对瑞秋说话的语气却很是温柔,“我会带上圣餐的,当然,如果你在睡觉,我不介意多等一会。”   瑞秋对他喜笑颜开,随后拍拍他的肩膀就走开了。   而佩兰则是站在夜色中,夜风吹拂过他额前细碎的刘海,似乎可以使人冷静而清醒。   比起五年前,那个从神学院毕业多年依旧默默无闻的神父,现在他已经攀登上了权利的巅峰。   但是他并不认为那是因为他的内心被世俗玷、污了,也不认识那是因为他内心欲、念的魔鬼战胜了耶稣。   他始终认为,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深爱着主。   他想要为主奉献自己的一切,想要在更高的地位上接近上帝,即使过程充满了谋算。   ******   克里斯汀回到旅馆之后,原本打算收拾行李,想着差不多是该回费城了。   可是当老板娘看到她回来的时候,忽然问道:“威尔逊小姐,我想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   克里斯汀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钱包,“没有啊,我的钱包都还在呢……”   老板娘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头上的呢?”   克里斯汀一抹自己的头,这才恍然大悟,“哎呀,我的头巾没带回来!”   老板娘插着腰,“是啊,你的头巾呢?”   克里斯汀回忆着,“应该是忘在教堂里了。”   她朝外看去,已经是深夜了,教堂估计也早就没人了,她叹了口气,“好吧,看来只能明天去拿了,看我这记性。” 作者有话要说: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 有没有人记得蓝染大人的这句话呢~   ☆、18   一栋位于意大利宁静地段的一栋豪华别墅,这栋别墅不仅外观奢华堂皇,同时也占地了十分辽阔的花园和田野,使得这个地段如同宫殿一般优美和迷人。   看得出这块豪华别墅的主人是一位有品位和心思的人。   这里的主人是意大利最富有的女人,瑞秋-格林。   佩兰走进瑞秋房间的时候,瑞秋整个人似乎没什么精神地坐靠在那张松软的大尺寸床上,这样的见面略显不够礼貌,但是佩兰似乎并没有意外,而是走进瑞秋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瑞秋微微挑眉含笑朝他看去,“阁下,这次教皇和你说了什么?”   佩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白兰地,动作优雅无比,“教皇认为我对于教会吸收善款的成绩功不可没。”   瑞秋笑呵呵地看着他,“看来教皇对你很是满意,不过可惜你升到红衣主教的位置,没有更上一层的地方了,再上去……可就是。”   她没说完,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再上去,那就是教宗的位置——罗马教皇。   佩兰冷淡地靠着窗户,目光落在外边刚被修整完的草坪上,“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想尽心侍奉主就可以了。”   瑞秋发出不屑的笑声,然后忽然拍了拍自己的床,用嗲声嗲气的声音对他说道:“阁下,到这儿来躺着陪陪我。”   佩兰看了眼她的身边,那张床确实很大,足以容纳两个人的位置。   但是他只是转头瞥了瑞秋一眼,继续靠着窗户不动,语气平淡地像白开水,“你知道我不可以,格林小姐。”   瑞秋眼神中显然出现了一丝不满,这说明她并没有什么耐心去周旋,她刻薄地笑道:“阁下,已经好多年了,我从未对你提出过任何会让你违背教义的要求,现在我也只是希望你躺过来陪陪我而已。”   佩兰将酒杯搁在窗台上,走到床边,吻了吻瑞秋的手,这姿式十分适合于像他这样身高的、优雅的男人。   瑞秋狠狠地说道:“你真是一个充满心机的男人,你知道曾经默默无闻的你只有依靠我,才能完成你的宏图大业,现在你终于成了红衣主教,倒是开始越来越独立了。”   佩兰选择性地略过了瑞秋的话,而是说道:“我给你准备了圣餐,你需要的话随时可以进行。”   瑞秋却丝毫不退让,她拍了拍身边床上的空地说道:“我让你来陪我躺一会。”   他仪表堂堂富有贵族气派的容貌此刻有一瞬间的不耐,他强调,“出于尊重,格林小姐你和一位神父躺在一张床上是不合适的。”   瑞秋优雅地笑了,“恐怕你不是尊重我,你是尊重我的钱。”瑞秋忽然凑近他,仿佛要咬着他的耳朵说道:“你忘了曾经,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神父的你是怎么讨好我的?现在成为红衣主教了,就觉得用不到我了?”   佩兰的语气从原先的冷淡,现在变得稍稍缓和了些,“我从未这样想过,只是我们之间奉行的是公平交易,我说过我不会做任何违背我教义的事,你所提的要求并不合理。”   瑞秋微微皱起眼角,露出一双锐利的双眼,“你永远不会背叛上帝,是吗?”   “是。”佩兰的回答干脆利落。   瑞秋轻轻一笑,“你觉得教皇的白衣教服如何?”   佩兰眉毛皱了皱,没说话。   瑞秋笑道:“我说若是你,穿上那白色的教皇冕服,戴上拿定尊贵的教皇冠冕,那该是有多漂亮啊!”   随后她意有所指地说道:“是啊,我听说教皇年事已高,有退位的打算了,下一位教皇肯定也是从红衣主教里选出来继位的。”   她不断地诱惑他,这么多年来,她最擅长的一招,因为她知道他的软肋,那就是他对于权力的向往。   佩兰沉默了,从他的沉默中可以读出他思想碰撞的激烈。   他知道她的意思,意大利女人如果对你说能否和她躺一会,那么等同于能否与她同塌而眠。   他承认他受到了瑞秋的诱惑,他承认他心动了,但是——   他有他的底线。   他爱上帝,上帝是他前进的方向,他绝对不能违背上帝的教义去与一个女人有过分的亲热。   他眼睛抬过她的脸庞,目光落在她的眼里,“我能理解成,你是想和我做、爱吗?”   瑞秋毫不掩饰自己的欲念,“对,没错,谁不想和你这样的男人做、爱呢?你们奉行单身制,我很想知道你平时都是怎么解决欲、念的?”   他很平静,仿佛一个没有任何欲念的耶稣在世,“很抱歉,我无法做到。上帝不允许我这么做。”   瑞秋大笑,“上帝?你真的觉得上帝在乎吗?我见过太多的神父俊美如阿多尼斯,但是作风风流如唐璜,你敢说我说的不是真的吗?”   “我不否认,但是这些神父都会受到上帝的惩罚。”   “算了吧!我的红衣主教阁下!他们不会受到惩罚,他们逍遥自在的呢!你可知道神父是多么受欢迎,无论哪一个50岁以下的教士都是她们某些人的目标。而35岁以下的教士则常常是她们全体的目标。”   佩兰那双湛蓝的眼睛沉浸如一湾海洋,半点不染尘埃,如同他给人那种冰洁的感觉,他说:“至少对于我来说,她们对我毫无吸引力,我只会被上帝吸引。”   “是吗?这就是答案吗?”   “是的,这就是答案。”佩兰宣称,“我爱上帝胜过一切,所以请不要再试图用这样的企图来要挟我。”   瑞秋爆发出一阵如雷贯耳的笑声,仿佛这个笑话够她笑一整年,她挖苦地看着他,“我亲爱的佩兰阁下,请不要再说什么你爱上帝了,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过分虚伪了吗,要是五年前你这样说我可能还会相信你的真的热爱上帝,如今我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你最爱的根本不是上帝。”   佩兰提高音量,声音压过了瑞秋的声音,仿佛带着警告的口吻说道:“我爱上帝,没有人可以否认这一点。”   瑞秋顿了顿,她的声音仿佛是一桶冷水,可以顺着佩兰的脊椎骨一路浇下去,她说道:“你爱的是自己,你爱的是权利、地位,上帝只是你为了掩饰内心的欲、望而强行给自己灌输的一个借口而已!”   佩兰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因为秋毫不留情地用一把尖刀戳开他编织的借口,直接插、入他的心脏。   他竟然无言以对,他那伪装的面具就在这一刻被瑞秋血淋淋的揭下来了,这让他无所适从。   看着佩兰的沉默,瑞秋反而越发高傲了,“别再用上帝做借口了,在我面前,你早就是一个赤、裸、裸的人了,既然我们是做交易的,就必须坦诚。你只有一个选择,如果愿意和我跨过这条界线的话,我也会全力支持你成为教宗的。我知道你是向往的,教皇的白袍冠冕。”   她点出了他心中的软肋。   一直以来,他都将自己一切的野心,对权力的向往都归于对上帝的爱,想要更近距离地接近上帝以及为上帝服务,将自己的欲、望粉饰太平。   但是他内心深处是知道的,这一切不过是借口,是他对权力向往的借口。   佩兰忘记自己是如何离开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内心出现了严重的矛盾和不安。   他正面临选择。   一个无论如何选择都将会使他痛苦无比的选择。   是为了权利抛开上帝的教义不择手段,甚至亲近女色,答应与瑞秋发生超出尺、度的关系。还是像以前一样循规蹈矩做一个神父,却可能永远只是无法攀登更高的阶梯。   他已经尝到了权利的滋味,他忘不掉了。   他矛盾的内心体现在了表情上,为了换取内心的宁静,他回到了梵蒂冈,回到了那间外人无法进入的教士专用教堂内。   他面对着主,面对着耶稣,手里紧紧握着十字架,他希望上帝能够指引他。   “主,请指引我。”   那声音,强忍着内心的折磨。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痛苦,他无法自我解脱,也无法自我忏悔告解,他很惭愧作为神职人员竟然拥有欲、念,可即使这样他也无法斩断自己对权力的向往。   他承认瑞秋的话充满了诱惑力,罗马教皇的白衣冕服也充满了诱惑力。   他知道能救他的只有上帝,所以他来求上帝。   难以压抑心中的矛盾,满脑子都是混沌的,神情颓废没有了往日仪表堂堂的神采。   忽然的,另一个有些沙哑却年轻的女声响起。   “阁下……你怎么了?”   克里斯汀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她昨天忘了拿头巾,所以折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下我的专栏吧,山水有相逢,晋江就这么大小条河~说不定哪天就又相见了~   ☆、19   看到克里斯汀后,佩兰的神情立刻恢复了往常。   这种风骨高洁的做派一向是他最擅长的,他表情十分冷淡地看着克里斯汀,眼神里却有着神父应有的怜悯,开口是十分标准的英语,“威尔逊小姐。”   克里斯汀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了自己的理由,“我昨天忘了拿头巾了……”   佩兰微微让开身体,“去找吧。”   克里斯汀就去忏悔室寻找自己的头巾了,果然在那儿。   她抓着头巾走出忏悔室的时候,发现佩兰依旧站在那里,站在耶稣前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像木雕一样失去了生气。   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阁下,你没事吧?”   佩兰似乎从刚才的发愣中清醒过来,他转头看向克里斯汀,“我没事。”   克里斯汀露出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我明天就要离开意大利了,谢谢阁下昨天听我的忏悔。”   “应该的,愿主保佑你。”佩兰始终将主的圣训放在首位,任何苦难之中的教徒如果需要帮助,他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的。   克里斯汀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手里拿着头巾就打算离开,这时候,却听见佩兰说道:“既然今天是你在意大利的最后一晚,跟我来领受圣餐吧。”   这是要让她进行单独的圣餐仪式吗?   克里斯汀有些受宠若惊。   克里斯汀答应了,她很乐意领受圣餐,与耶、稣共同享有鲜血和肉、体。   两个人朝着另一个教堂走去。   一路上,梵蒂冈这座微型的城池就像是一座火山迸发的火山口,来往走动的人并不多,不过都觉得红衣主教阁下领着一名普通的民主有些奇怪多看了两眼。   克里斯汀因为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是始终保持沉默的,不过那位看起来能不说话也绝对不会说话的佩兰阁下,倒是打破了僵局,“你是美国哪里人?”   “我出身在费城。”   佩兰用侧脸余光瞥了眼克里斯汀,“以后如果还遇到有人虐、待黑人的,你大可往这个地址写信,我看到后会亲自过去解决的。”   说完,他从上衣内拿出一张写着地址的小卡片。   克里斯汀愣了愣,“这不会太远了吗?毕竟美国和意大利……”   “我曾经在还是作为神父的时候,为了传教横跨地球连亚洲的土地都踏上过,美国并不算什么。”   说完后,佩兰那双冷静的眼睛攀过克里斯汀的发际,里面总是闪烁着在克里斯汀看来仿若圣人一般的光辉,他说:“我不久后也要去费城,我将担任整个美国北部地区的红衣主教。”   克里斯汀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烫了一下,那是一种兴奋的热源,她立刻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殷切不已,“真的吗?那太好了,你如果愿意来,我们北部人民、费城人民都会十分高兴的,因为你是这么一个优秀、善良、品格优秀的红衣主教。”   佩兰并没有对克里斯汀的话做出太多的回应,虽然他早已习惯了别人对他全方位的夸耀,每当他从人群中走过收获了无数尊重、敬佩的目光后,他都知道那是他应该得到的,他为他们奉献了一切,他有资格展现清高和自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从这个年轻的女人嘴里说出来,会让他有些惭愧。   也许是她说话时候的神情太过专注,也许是她的语气太过认真,也许是她的灵魂太过柔软。   他不再说话,而是到了另一间教堂内。   他为克里斯汀祈祷了圣餐,而克里斯汀也很乐意地接过和吃下。   整个过程,没人说话。   等到用完圣餐后,克里斯汀要离开了。   她走之前,那双并不出挑的棕褐色的眼眸探索着佩兰,“阁下,你确实没事吧?”   她似乎很有洞察力,之前看穿了佩兰内心的踌躇。   佩兰摇了摇头,“我没事。”   克里斯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我们有机会费城再见咯。”   佩兰点了点头,似乎懒得说话。   克里斯汀微笑了下,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教堂。   不知道为什么,这反而让佩兰松了口气。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太想被人展现的一面被她看到了,所以自己才会有压力。   不过这无所谓,他已经习惯戴着假面示人,同时怀着对天主炽热的内心。   这世上,唯一能让他付出一切真诚的只有主。   *****   美国,费城。   只要你在今天上街,你很容易看到一个一个驾着马车,穿着花哨的蓝色西装到处招摇的男人。   他一会像是在享受午后的悠闲,一会像是在偷看那些漂亮的姑娘。   他嘴边总是挂着挥之不去充满慵懒的讽刺意味的微笑,这是他的金字招牌。   仿佛在嘲笑那路上穿着妖娆小裙子却不知道自己身体已经胖成水桶的孕妇,嘲笑那些借着酒疯骚扰女人在平时甚至老婆都怕的粗鲁男人。   更像在嘲笑这个看似强盛却充满了矛盾冲突的国家。   他的嘲讽永远有他充分的理由。   但是是什么让这个满脸嘲笑的男人来到费城呢?   瑞德将马车停在一间裁缝店旁边,然后掀开帘幕走进了裁缝店,店主很热情地招呼了这位看起来很富有的公子哥。   “先生,想买点什么呢?”   瑞德环顾了眼裁缝店的四周,然后笑嘻嘻地说道:“我想打听一点事。”   说完,他掏出一张美元,递到了店主手里。   店主喜出望外,没想到这年头被人打听点事还能塞钱?   “你尽管说,你想打听什么?”   瑞德双手插、进袖口内,嘴角吊着烟嘴,“这附近有没有一家姓威尔逊的,是个裁缝。”   “有,不过是不是裁缝我不知道,我没见到他们开裁缝店,我要说的威尔逊是一个工厂主,之前工厂破产了,一家人外逃了,这次不知道回来为什么带了很多钱,那个工厂主的儿子把以前的债都还掉了,正在重新运营工厂呢!”   瑞德心想终于找到了,费城那么大,他打听了一星期才打听到克里斯汀一家来到了这个区域,然后他再一家家人问过去,终于打听到了。   不过他还真的没想到克里斯汀一家原来是工厂主?   现在有钱还债了?   莫不是坏债的钱是他之前给她家的那一大笔钱?   这个该死且狡猾的女人,竟然心安理得地收下了他的钱,还拿去还债?   该死,他到底为什么千里迢迢来追寻这个女人,到头来竟然是如此狡猾的坏女人。   但是他认为这其中仍然会有蹊跷,他所认识的那个克里斯汀是一个独自、坚强并且善良的女人,她不会是如此狡猾的人。   所以两天后,他带着一大堆礼品亲自造访了克里斯汀家中,再一次证实了他的观点。   克里斯汀压根不在费城,这一切都是她哥哥在操刀,所以很有可能这一切克里斯汀都是不知情的。   知道了这一点,瑞德反而内心有些庆幸。   威尔逊夫人对于瑞德的造访感到十分意外,她也很热情地招待了瑞德,“巴特勒先生,我女儿这几天去梵蒂冈了,你可能见不到她。不过你能找到这儿来,我也感到很意外。”   瑞德看着克里斯汀家里的这栋别墅,以及外边的那间工厂,怎么看这家人曾经都是锦衣玉食的富豪家庭,而克里斯汀以前也应该是一位贵族小姐,让她过上在查尔斯顿这样的日子,也是难为她了。   从贵族一夜落魄,最怕的就是无法接受现实,堕落下去,而克里斯汀显然没有,她很坚强,甚至背负起了整个家族的生计,这让瑞德在心里对她更添了几分敬佩。   他笑眯眯地说道:“我只是顺路经过费城,所以来看看你们,不过说真的,我可是将整个费城挨家挨户都打听遍了,才找到了你们这儿,一点都不轻松呐。”   威尔逊太太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位看似“极不靠谱”的男人却有着深厚的信任感,她和蔼地说道:“你想见见克里斯汀吗?你可以在我们这儿多呆几日,我们现在生活好些了,我儿子的画卖了好价钱,方便我们还债了。”   瑞德瞥了眼一旁心虚的约翰尼,心里冷笑,这家伙竟然还有脸说自己的画卖出了好价钱?那可是他给的好几千美元,和他的画有半美分关系吗?   不过瑞德不在意钱,只要克里斯汀能过得好就行了,他给钱的意图本来就是如此。   他婉拒道:“不了,我在费城有自己的房产,既然威尔逊小姐不在,我改日再来拜访好了。”   “好,那我让约翰尼送你。”   随后,瑞德就和约翰尼出了门,在一边的约翰尼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的心虚,他并不解释那笔钱去哪了,而瑞德也不想听。   他拿起门前挂着的自己的那顶黑色小礼帽,戴在头上回身对威尔逊夫人行了一个鞠躬礼,然后笑眯眯地离开了。   走出大门,瑞德问道:“威尔逊小姐大概多久回来?”   约翰尼回答,“还有三、四天吧,她已经去得够久了。”   瑞德点点头,然后就驾着马车继续招摇过市地离开了。   而约翰尼回到家中,却和母亲小声嘀咕了起来,“母亲,你说那个瑞德-巴特勒是不是对克里斯汀有意思?”   威尔逊太太瞥了他一眼,“怎么了?盘算着怎么把妹妹卖了?”   “不!我当然不会这样!但是母亲你想,那个瑞德-巴特勒可是有钱人呐!要是克里斯汀嫁给他,别说克里斯汀以后的生活了,就是我们也都不用担心什么了!”   “这种事,你就少操心了吧!管好你自己吧!虽然我们还了债,但是工厂还没有重新启动呢,我看你天天沉浸在你的画室里,你到底想不想好好打理我们的工厂?”   “哎呀,母亲,这种事等克里斯汀回来再做呗,做生意她比我在行!我是一个艺术家!”   威尔逊太太失望地看着儿子,没有再说什么,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到了她这个年纪,也算认命了。   有时候,孩子不是你希望他们成为什么样的,他们就会成为什么样的。   她希望克里斯汀成为婉约贤淑的女人,而她却成了一个独立自强的人。   她希望约翰尼成为一个强大担当的男人,他却成了一个躲在女人身后享福的人。   所以孩子永远不会根据家长的喜好去成长的,这一切都是自然的筛选结果。   至于瑞德巴特勒,她敢肯定,这位风度翩翩的有钱人被她那个固执顽强的女儿克里斯汀所吸引住了,不然他实在没必要挨家挨户地打听他们威尔逊家族。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瑞德来千里寻妻了! 话说其实我本来打算写乱世佳人+荆棘鸟的同人,后来发现两者的时间差距将近60年……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于是继续来求收藏!记得收藏下我的专栏哦! 明天我打算休息一天QAQ   ☆、20   克里斯汀回到费城之后,感到十分生气。   她那无能且贪财的哥哥好歹曾经也是富甲一方的公子哥,竟然贪图了瑞德-巴特勒的几千美元。   还拿去把威尔逊家族的债务都还了,并且重启了工厂,还不会经营!   先不说工厂的事,这几千美元可不是小数目,他竟然敢凭白无故拿别人的钱财,这种品性到底是怎么教育出来的!?   可是钱都用光了,她也不可能去问债主手里把这笔钱收回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重启工厂,重新经营,努力赚钱,多多赚钱,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能把瑞德-巴特勒的钱连本带息还回去。   噢!上帝啊!   瑞德巴特勒现在一定瞧不起她极了!   他一定认为她是贪财、没礼貌的女人,这让克里斯汀很郁闷,她想一定要想办法说清楚这件事,她会想办法把数目填上去的。   克里斯汀这辈子都不会去接受无来由的钱财。她不喜欢欠人情,而且瑞德巴特勒那心思她都知道了,她拿了他的钱,以后不就是默认变成他的情人了?   她狠狠看着约翰尼,忍不住心里的火气冲他喊了几句,“约翰尼你这个窝囊废,你除了贪婪和拖后腿还会做什么?”   约翰尼却反驳道:“我这是为我们家考虑,我要是提前告诉你这笔钱,你还会让我去还债吗?我们的工厂必须重新启动,我们威尔逊家族的地位一定会回来的!”   克里斯汀狠狠踩了一下脚底的地板,恨不得上去揪住那个讨厌鬼的耳朵,“工厂你有本事你去经营啊!”   约翰尼囔囔着,“我不会搞这些东西,可是我都是为了我们着想,既然工厂能够正常启动了,你应该去接手了,你是会做生意的人,我不是。”   “你这个废物。”克里斯汀终于用了一次很重的辱骂性的用词,她用这个词形容自己的哥哥,因为她被他啃够了。   但是她没有空和这个废柴多啰嗦什么,说再说也是无意义的,他不会听进去,他已经顽劣而定性了。   克里斯汀转身去了父亲的书房,里面有工厂经营的所有流程以及账本,还有以前的工人、合作方的联系手册等等,她打算把以前的工人都召集回来,重新联系以前的货商,并且按照父亲之前的管理流程把工厂整顿一下。   毕竟已经停工一年多了。   看来她接下去的日子不可避免的要开始经营这间父亲留下的纺织厂了。   接下去的一段日子,克里斯汀因为工厂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毕竟准备重新运作工厂,有太多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已经冷淡的人脉都需要重新启动。   所以费城的大街小巷你都能看到克里斯汀飞奔的身影,之前父亲之所以会破产主要是因为他被一个投资商骗走了很多钱,导致他自己的钱没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这一切都是因为威尔逊先生自己没有金融头脑导致的,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实业家,却不太懂金融风险那一套东西。   所以克里斯汀这次学聪明了,风险投资这一块绝对不会去碰,老老实实把实业做起来,而且马上就要经历南北战争了,布料是战争短缺物品。   到时候政、府会加大对各类纺织商购买、征收布料,那会是他们威尔逊纺织厂一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克里斯汀决定抓住那次机会,不过在那之前,要先把工厂正常运营起来才行。   这一日,就在她在家忙着记账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些杂音。   原来是堂兄带着他的儿子,也就是克里斯汀的小侄子来看望威尔逊一家了。   这位堂兄是克里斯汀十分感谢的一个人,在他们家面临破产和追债的境遇的时候,用一句话形容,就是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而这位堂兄却是那时候雪中送炭的。   他有个儿子,他们都称他为小亨利,但是这位小亨利从小就是沉默寡言的人,基本不说话。   克里斯汀抱起小亨利,把他带到了别墅的钢琴房内,“小亨利,听说你会弹钢琴,不如给姑姑谈一首听听吧。”   小亨利动作有些木讷,他利落地从克里斯汀的怀里跳下去坐在钢琴前,似乎他并不习惯与和别人亲昵,也不喜欢被别人抱着。   克里斯汀觉得很奇怪,这个脸色一直阴沉的小男孩到底在想什么。   “小亨利就是这样,他从不和同龄人玩耍。”他的父亲开口,语气带着些担忧。   克里斯汀想到了儿童自闭症,难道小亨利有自闭症?   她看着微胖而自顾自按着钢琴键的小亨利,脑中回想着许多21世纪出现的自闭症儿童惨剧。   但是小亨利还是不理人,一个人对着黑白琴键发呆和玩耍,连看都没有看向克里斯汀一眼。   堂兄索性笑道:“算了,我们走吧,让他自己在这里玩吧。”   克里斯汀直截了当拒绝了堂兄,语气颇带了些责备,“堂兄,这毕竟是你儿子,他这样的表现是不正常的,你需要多陪陪他,而不是让他一个人呆着。”   堂兄愣了愣,然后尴尬地笑了笑,“可是我觉得这样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长大了就会好的,小孩不合群很正常。”   “不正常。他的反应根本不是简单的不合群。”   算了,克里斯汀知道和这个年代的人争论这种医学界的事情是毫无用处的,她开始想怎么才能帮助小亨利开朗起来。   最后,她想到了一个办法,“这样吧,下周我带他去费城郊外的一处庄园,那儿环境很好,我可以教亨利种种庄稼,带他放放风筝,说不定会有好转。”   堂兄奈何克里斯汀的热情,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没过多久,看望了一会克里斯汀一家,堂兄就带着小亨利走了。   小亨利穿着贵族式样的男式背带裤,一头柔软的金发看起来仿佛毛绒玩具,脚上一双牛皮小靴,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盯着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朝她静静地展现了一个友善的微笑,小亨利则是扭头就跑了。   这个孩子,有心事,难以捉摸。   等到送走了堂兄一家,克里斯汀原本以为可以好好安静下来看看账本了,却没想到前脚刚有人走,后脚就有人前来拜访了。   瑞德手里拿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新鲜的蓝莓,要知道在这个年代的美国北方,蓝莓是十分昂贵的水果之一,一般上门看望重要的人都会带上蓝莓、樱桃、葡萄之类的水果。   瑞德显然是花了心思的,他特意选了一篮子新鲜的蓝莓,还有一顶洋气时髦的蓝色编织大檐帽,这顶帽子是他特意从英格兰买来的,英格兰上流社会的妇女现在十分流行这种式样的帽子。   他则是戴着传统的美式礼帽,一身休闲的时髦招摇棕色皮革外套,以及一双高筒靴并且巧妙地将裤脚管塞进了靴子里。   整一个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样子。   他敲开了克里斯汀家的大门,并且再一次亲自拜访。   这一举动让约翰尼兴奋不已,在他眼中这就是一只明晃晃的金龟婿啊!   威尔逊夫人也很高兴,因为她很喜欢瑞德,她没有来由的就是喜欢这位巴特勒先生。   而当克里斯汀被告知有重要客人前来的时候,她只好急急忙忙地去换了一身衣服。   她刚刚还了债,工厂正打算启动,所以手头也没有什么钱,自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衣服。   但是刚才堂兄来的时候正好送了她一件用鲸鱼骨做裙撑的蓝色收腰礼服,她从来不束腰所以也不知道能不能穿下,后来发现真的穿不上,腰太粗,只好放弃重新拿了一件样式简单的北方妇女经常穿的灰色直筒裙,脖子上挂上一条仿真的珍珠项链。   她就这么简单地下楼了。   等她到了会客室的时候,母亲和兄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那里只安静地坐着一个人。   墙上挂着古老的时钟,似乎在一遍一遍宣告着这个威尔逊家族的没落。   而家具也因为许久没有佣人打扫而显得灰尘仆仆。   可此刻克里斯汀眼中却只能看到一个人。   她只看到了他的侧影,却脱口而出了他的名字。   “瑞德-巴特勒!” 作者有话要说:  阴魂不散的瑞德 追妻不容易啊   ☆、21   “瑞德-巴特勒!”   另瑞德万万没想到的是,克里斯汀见到他不但不抗拒,反而激动地一下子加快了步伐从楼梯上飞奔而下到了瑞德面前。   这是他们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   瑞德发现他低估了自己内心对这次重逢的期望,当他看到克里斯汀的那一刻,他内心燃起了一种无法浇灭的火焰。   或者说,在过去未见的几个月内,他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失而淡忘克里斯汀,反而那种对他的吸引力始终让他思念着,这才是让他费尽心思来到费城寻找克里斯汀一家的缘由。   他低估了克里斯汀对他的影响力。   克里斯汀飞奔而下,瑞德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坏笑地看着她,“想我了?”   克里斯汀没心思和他寒暄,她语气急躁地脱口而出,“那笔钱,我不知情。如果我知道的话,绝对不会让约翰尼收下的,真是非常抱歉。”   这果然是她的风格,雷厉风行,上来就是直奔主题,连丝毫基本的寒暄都放弃了。   瑞德就喜欢她这样,简直不像是个淑女,拥有自己独立的情绪感应,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瑞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然后用手撑着头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地看着她,“这很重要吗?不过一笔钱而已,如今看到这笔钱能够让你家还掉债务那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克里斯汀棕褐色的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光线变得明亮起来,像极了一只沉默而骄傲的孔雀,“无功不受禄,我从不接受无凭无故的钱财,这笔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瑞德用手捋了捋额前垂下的额发,将它们拂至一丝不苟的后脑,“姑娘,你误会我了,我给你这笔钱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因为史密斯的死我想表达我的歉意而已。”   克里斯汀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不需要,巴特勒先生,请收回你的善心。史密斯的死和你无关,你不需要负责。这笔钱我会还给你的。等到工厂重新运营之后,利息随你定,我不是在夸大自己,我确信工厂重新运营后会盈利。”   瑞德用手端起茶几上的酒杯,里面盛了点白兰地,他眯着眼晃荡了半响酒杯,然后抿嘴喝了一口。   他听着克里斯汀语气中满满的自信如熊熊烈火在燃烧,这让他很愉悦,他知道她不是菟丝花,她是即使开在尘埃之中蒙尘而出,依旧披荆斩棘的玫瑰。   而另一边,克里斯汀安静地目视着他完成喝酒的整个动作,她承认那动作却是很优雅和赏心悦目。   她注视着他,直到瑞德将交叠的双腿放下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听到他再次开口,“你打算重新开办你家的工厂?”   “是的,我会让它好起来的。”   瑞德点点头,“你会成功的,我知道的。因为你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姑娘。”   说完他拿过桌子上那顶洋气时髦的蓝色编织大檐帽,上面还用上好的绸子系了一根蓝色牛皮丝带,“那笔钱,如果你一定要还给我的话,那么利息随你,时间随你,你看着办好了。”   他的语气十分无所谓,一种不把钱当钱的土豪做派,但是克里斯汀却很感激他的宽松政、策,她回应,“我会尽快还给你的,利息就算两分如何?”   “随你。看来你最近已经准备充裕了?”   克里斯汀笑着,语气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肯定,“是的,我跑了很多以前的货商合作对象,还有以前的工人我也一家一家慰问过去,希望他们回来,至于管理方面,我将父亲之前的笔记和记录以及账本正在努力查阅和归类,我已经抓住门路了。”   瑞德看着她满脸朝阳的样子,微微笑了笑,然后将帽子递给她,“这份礼物你务必要收下,这顶帽子是现在英国上流社会妇女们的第二最爱,当然第一永远是她们的长舌。”   克里斯汀接过帽子,仔细端详了一下,手里摸着那上面的牛皮蓝丝带,“这牛皮丝带的手感真好,应该是很上等的东西,巴特勒先生,你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收下。”   瑞德没有兴趣和她在这种礼节上推辞来去,“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如果你不喜欢,扔掉就可以了,我完全可以当做没看见。”   克里斯汀犹豫了会,最终不再客气,“谢谢你,巴特勒先生,你总是这么客气。”   她给瑞德倒了一杯白兰地,一边忽然想道:“确实不好意思,虽然我并不想收下巴特勒先生你的钱,但是阴阳差错还是让我哥哥收下并且还了我们家的债务,为了表达感谢,我在郊区有一个农庄,现在是天气最晴朗的时候,我下周会带我的侄子、母亲去农庄休憩,我想诚心邀请巴特勒先生,你和我一起去那儿住几日,那里风景宜人,会让你身心舒畅的,以前每年都有一大群亲戚问我们要农庄的钥匙去那儿度假。”   瑞德想了想,出乎克里斯汀意料的他爽快地答应了。   因为对于瑞德来说,他很乐意有这样和克里斯汀相处的时间,他发现,当克里斯汀在他面前露出微笑的时候,他的心情总会更好。   他说:“我想这没问题,我也正好想去费城周围的农庄度度假,费城的空气实在太浑浊了。”   克里斯汀很高兴瑞德并不嫌弃他们那个小小的农庄,毕竟和南方查尔斯顿的巴特勒家族农庄比起来,威尔逊家族的农庄只是一个小小的度假别墅而已。   愉悦在她的血液里欢唱,“那么就这么说定了,下周我们在这儿见。”   此时,克里斯汀注意到窗外开始飘起了小雨,她知道瑞德快告辞了,便说道:“我去给你拿一件羊毛披风,外边下雨了,这样你回去可以挡一挡雨。”   没等瑞德说话,她就转身去拿披风了。   等她拿回来的时候,瑞德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告辞了。   她将羊毛披风提瑞德披上,手指如羽毛般刮过他身上的羊毛披风,让瑞德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一瞬间,看着她纤细的手指,让他的思绪转化为了一种欲、念的假象。   但是,这是很短暂的。   他揣着吊儿郎当的微笑,像是调、戏人一般地看着克里斯汀,“那么下周我们再见。”   克里斯汀虽然被看的很不舒服,但是她欠了别人人情,本该是忍耐的,所以她礼貌回应道:“当然,我的母亲也十分看重你,巴特勒先生。”   瑞德走了,一贯的潇洒来去,一贯的招摇过市。   而克里斯汀却在瑞德走后依旧无法消停,因为她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美国新任红衣主教阁下到费城来上任了。   佩兰阁下来了,而她要不要去打招呼呢?   想了很久,她认为应该是不用了,那不是出于礼貌,而是会显得自作多情。   佩兰阁下之于她,是遥远的存在。   而她之于佩兰阁下,只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   所以,根本没必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朱朱的地雷~   ☆、22   很快一周就过去了。   克里斯汀如约带着家人以及小亨利还有客人瑞德去了郊区的别墅度假。   在度假的这段时间里,小亨利因为克里斯汀的贴心照顾,显然对克里斯汀已经不再是那么防备和拘束了,他会开始回应克里斯汀的话,虽然仅仅只是对克里斯汀一个人。   她带他放风筝、喂奶牛、除杂草还有劈柴等等,这让小亨利总是沉默寡言的表情变得稍微开朗了一些。   至于瑞德,克里斯汀采取放任政策,随便他在别墅里兜来兜去做些什么。   这一天,克里斯汀正在院子里劈柴,毕竟这里没有佣人,一切都要由她这个主人亲自来做。   看到她在院子里劈柴,一个并不算强壮的女人拿着劈柴刀在那里挥舞着,这个诡异的场景吸引了瑞德,他端着一杯热的红茶,走到院子里,肩膀靠在一棵老树藤边上。   因为他眼前细长的身躯和魁梧的动作以及沉重的砍柴刀给了他一种别样的美感。   克里斯汀没空理他,一刀一刀劈下去,“作为客人,我理应招待你,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确实很忙。所以你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巴特勒先生。”   瑞德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笑嘻嘻地看着她,“我只是没想到,你还会劈柴,果真是十八般武艺俱全了。”   克里斯汀忍不住瞥了瞥嘴,“我并不像你,巴特勒先生,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是没有道德观念的人才能赚得更多钱。”   她知道,瑞德做的生意,无非就是利用双方现在一触即发的矛盾,在南北方之间倒卖各种物品,这种谋得巨利的行为属于利益至上,道德观念放在一边,因为他背叛了南方社会,却与北方人为伍。   这也是整个查尔斯顿反感瑞德的原因,南方人高傲自负,他们认为唯利是图的瑞德巴特勒妄为南方人,怎么可以和北方佬那种肮脏的家伙做生意。每一个南方人都已经蠢蠢欲动打算为了南方献出身躯参加战争,而瑞德却在走势战火线做生意!   克里斯汀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并没有带上任何轻蔑的意思。   瑞德也知道,所以他没有生气,他只是微笑,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目光看着她,“威尔逊小姐,你最好不要随意评价一个人,因为这会暴露你自己的灵魂和价值观。”   克里斯汀转头看着他,点点头,“那我抱歉,我收回我的任何评价。”   瑞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着她手上毛糙不堪的各种纹路,这是一双在南方小姐中永远不会看到的,劳作的手。   他有些为她心疼,便说道:“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了,你客人,没有这种道理。”克里斯汀干脆地劈开最后一根木柴,“不过巴特勒先生……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瑞德惬意地靠在那儿,阳光一点点漫过他的胸口,“你说,威尔逊小姐。”   “我是说……你也看到了,我那侄子小亨利,他不喜欢说话,很孤僻,我怀疑他有某些心理疾病,而且他才十二岁,本不该如此的。我这次特意带他出来度假,就是想要让他放开一些压抑的情绪。”   “我想你做到了,我看那小孩这几天也会和你说话了。”   “但是还不够,我总觉得他有心结,我打算今天和他好好谈谈这件事,但是我希望你也在边上,如果我有什么不对或者说话不周到的地方,我希望你及时提醒我。”   瑞德比较意外,“我认为这种场合有外人在不太合适。”   克里斯汀解下胸前的围兜,将它扔在一边,“其他外人确实不合适,但是我看这几天你和小亨利相处的也不错,我在做事的时候,他也会粘着你,想必他对你也是放心的。”   瑞德同意了,“也可以,我们两个一起说服他,或许效果会更好一些,我也觉得小亨利心里藏着一些事。”   克里斯汀一副严肃的样子,“也许等到他说出来的时候,我们都会被震惊。”   瑞德忍不住嘲笑她的异想天开,得意地看着她,“是啊,也许小亨利会告诉我们林肯(美国北方首领)已经被李将军(美国南方首领)暗杀了。”   克里斯汀瞪了他一眼,这人就不能说点正经的话吗?他整天说话的时候,得意个什么劲呢?   然后克里斯汀洗了把脸,两个人就去了小亨利的房间。   小亨利一个人坐在钢琴前发着呆,手指呆呆地随意按着琴键。   克里斯汀过去将他抱起来,十二岁的男孩其实挺重的,把他抱到了沙发上,摸了摸他的头,“小亨利,我们来聊天好吗?”   小亨利踌躇地看着克里斯汀,又瞄了瞄瑞德,这两个人似乎都是他比较亲近的人,这几天都是带着他玩的,他慢慢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放心了。   克里斯汀又把他温柔地抱在了怀里,语气循循善诱,“你以前也很内向,但是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点话都不说,你不喜欢说话吗?”   小亨利摇了摇头,没说话。   克里斯汀用手揉了揉他的心口,柔柔地问道:“你心里在想事情吗?”   小亨利忽然把头低了下去,没说话。   此时,瑞德开口了,“小亨利,你是男孩子,有什么事是不能逃的,要面对。”   小亨利依旧没抬头。   克里斯汀冲着瑞德丧气地看了眼,然后问道:“小亨利,如果你不方便对我们说,我们带你去教堂,你去和主说好吗?”   谁知,小亨利一听到教堂两个字,猛地浑身一抖,立刻把自己蜷缩了起来抱着头瑟瑟发抖。   这吓坏了克里斯汀,但是也让她发现了一件事,小亨利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和教堂,和天主教有关?   克里斯汀仿佛获得了关键线索,她急忙给瑞德使了一个颜色,瑞德也机敏地接下了她的眼色。   他用沉稳而富有安全感的声音说道:“小亨利,教堂里有什么值得你害怕的东西吗?没关系,我们会保护你的。”   小亨利意料之外地点了点头,他害怕某个教堂里的东西。   瑞德用手揉着他的背,他的掌心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温度让小亨利感到一种温馨的安定感,瑞德问道:“我们不去教堂,但是我们一起去教训一下那些吓唬过你的东西好吗?”   小亨利没说话,但是却终于抬起了头,他满含泪水的眼睛看着瑞德,一动不动。   瑞德开始有些同情这个孩子了,他心里到底有着什么样恐惧,才会让他变成这样连开口都不愿意。   克里斯汀拿起自己胸前挂着的天主教十字架,拿到小亨利面前,谁知道小亨利反应激烈,嘴里嘟嘟囔囔着像是在说:“走开,走开。”然后一直用手将这个十字架往外推。   这更加确认了克里斯汀的猜测。   瑞德则是立刻乘胜追击地问道:“小亨利,你是不是讨厌穿黑衣服的人?”   小亨利猛地怔了怔,然后忽然深深把头埋进瑞德双腿间,点着头。   克里斯汀有些不解,她疑惑地望着瑞德,“黑衣服?你说谁?”   瑞德一边抱着小亨利,一边回头冲她嘲弄地笑着,“你不是很聪明吗?竟然猜不到。”   克里斯汀猛地觉悟了,“噢!你说的是不是神父?穿黑色神父服的神父?”   瑞德得意地笑着,“是的,是神父,小亨利讨厌神父,看来神父对他做了什么?”   这个联想让克里斯汀差点崩溃,应为她联想到了自己穿越钱的21世纪,在那里,神父猥亵儿童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2001年的时候,《波士顿日报》对波士顿九十多位神父猥、亵儿童的事件进行了整整一年的报道,这是世界范围内第一次拿出直接的证据证明了教会的神父常年来对儿童进行性、侵的真相,在全世界引起了轰然大波。   而追溯历史,神父性、侵儿童这项隐秘的恶行可是已经有上百年的年头了,只是以前迫于神权的巨大的权威压力,没有人能够直接举证去声讨教会而已。   不会吧……   小亨利不会碰到了被神父猥亵的事情了吧……   克里斯汀大脑茫然,她急忙拉过小亨利,在他耳边焦躁地问道:“小亨利,告诉我,神父对你做了什么?我会保护你的。”   可是她越是焦躁,小亨利却越是把脑袋耷拉着不说话。   最后,还是瑞德抱起了小亨利把他抱到了一边,在角落里安慰了许久说了许多话小亨利的情绪才平静了下来。   在两个人又循循善诱地和小亨利说了无数话之后,小亨利才终于愿意愿意抬头看着他们了,并且,他似乎开口了。   他开口之后,只说了支离破碎的一句话,却让克里斯汀差点崩溃。   他用怯懦小声并且断断续续地声音,说道:“好、好多次,他、他脱下、裤子……让我把、东西……嘴里。”   然后,他猛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克里斯汀知道,那里面到底有压抑了多久的委屈。   她愤怒极了,她看着瑞德,瑞德能够看到她此刻眼神中闪烁的怒火,似乎要烧开这片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地雷~   ☆、23   幽暗的房间内,瑞德点燃了一根火柴,然后又往烟斗里塞了点烟丝,神情严肃地咬起了那支烟斗。   一阵袅袅的烟气飘起,像是劈开了冰冷的空气。   他看着在一边一言不发规规矩矩端坐着,思维却已经神游许久的克里斯汀,隔着周围冰冷的气息,他开口道:“我不太了解你们天主教的教义,通常遇到这种事,你们应该怎么办?去找主教告状吗?”   克里斯汀摇摇头,“如果你说的是每个教区的主教的话,那是没用的,一个神父敢做出这样的事,难保背后不是因为有教区的主教庇护和偏袒,说不定他们是一丘之貉。”   2001年那件惊动世界的近百名神父性、侵儿童的案件,就是因为教区主教的包庇,很长时间记者们的调查都毫无进展。   瑞德用眼角瞧着默不作声的克里斯汀,她的脸上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问道:“那么如果是告诉统筹整个美国教会的红衣主教呢?”   克里斯汀还是摇摇头,“我们一般要通过主教才能见到红衣主教阁下,如果见了他肯定也会惊动主教,我认为这件事必须少打草惊蛇为妙。”   瑞德忽然从沙发上前倾身体朝克里斯汀靠过来,“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不是要惩罚这位神父吗?把事情捅到上面去不是更好?”   克里斯汀再次摇头,今晚她摇了无数次的头了,“没用的,你们新教徒(基督教)是不了解天主教的,天主教的阶级就好比一个国家的设立,如果我现在手里握着林肯阁下的丑闻,我告诉国家中央枢纽去,你认为这件丑闻是会被中央彻底消除还是被捅出来?”   瑞德起身双手□□裤子口袋,将烟斗咬在嘴角微微前倾身体由上而下看着克里斯汀,“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克里斯汀抬起头,用冷静克制的目光看着他,“我现在只想知道,小亨利究竟是一个个例,还是整个美国地区的无数儿童都经历了像他一样的经历。”   瑞德微微瞥了头继续直勾勾地看着她,“如果你发现这件事并非只有小亨利一个人遇到了,你打算要怎办?”   克里斯汀很坚定地,顿了顿说道:“那么,我就不能以单独一件事情的形态去解决这件事,我要把它演变成一次社会性质的真相,因为一个人的经历并不会引起社会的反思,而如果这是一个普遍现象的话,整个社会就会进行反思和质疑。”   瑞德显然开口想说什么,然后顿了顿闭上了嘴,他摇了摇头竟然苦笑地看着她,“你难道是打算去和整个天主教会抗衡?去揭露天主教会的丑闻?”   然后他用手挡在了克里斯汀的胸口,“我不是天主教徒,但是我也知道天主教徒都是虔诚的,你是打算弃教吗?”   克里斯汀说话的时候,甚至连表情都是一成不变的,她道:“没有,我从未打算弃教,一部分不合格的神父并不能代表整个天主教,但是我要做的是,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孩子因为性、侵问题而受到伤害,在这种问题上,我必须揭露和给予教会压力。”   瑞德嘴角终于挂上了一贯的笑容,看似轻蔑却并非在嘲弄克里斯汀,“坦白说,亲爱的,我认为你一个人没有那种可以和教会对着干的实力,在我们这个年代,神权还是有着相当影响力的,虽然和中世纪的绝对权威比已经下降了很多。”   克里斯汀起身,将目光投向窗外,“这些我现在不想谈,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我只想去调查清楚,这件事究竟是独立的事件,还是有很多其他孩子也经历过被神父性、侵。”   瑞德靠着身后的桌子,“如果是个案呢?”   她果断回答,“我会立刻法院报案的。”   瑞德将烟斗放下,搁在桌子上,眼神却始终缠绕着克里斯汀,停留在她一整日没有梳过略显杂乱的棕褐色长发上,那头发的色泽明亮,像极了一只棕褐色羽毛的漂亮乌鸦,让他忍不住想要将手指完全插、入在她的发间。   这短时间猛然崛起的欲、念让他有些防不胜防,瞬间喉咙就干涸了起来。   但是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好的时机。他还有长长久久的耐心。   他笑道:“我在费城有一些消息灵通的朋友,这几天我就去找他们打听一下这件事,你也去打听一下这些事情,然后我们将信息汇总一下。”   克里斯汀转向他,“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那就先这样吧,三天后我们在这里交换一下信息。”   如果真的如她说料想,这并非是小亨利一个人的独立案件,而是一个普遍现象的话,她要还受害的孩子们一个真相和一个结局。   ****   第二天,克里斯汀和瑞德就分别离开了,都去费城寻找他们的关系网去打听神父性、侵儿童的事了。   克里斯汀认识的都是一些贵族或者是底层的工人阶级,算是八卦消息散发的很广泛的两个阶层,很快她就得到了一些信息。   这些消息让她大为震惊。   三天后,瑞德也如期回到了费城郊区的别墅内,正巧碰到了刚刚回来的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看起来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整个人神情很疲惫,黑眼圈按在眼底下,唇色干裂,她披着灰色的披风,头上裹着灰色的头巾,状态很萎靡。   瑞德虽然这几天也很忙,但是看起来比克里斯汀精神多了,可能由于他是一个十分在意自己外表的人。   克里斯汀点起了一盏小蜡烛,两个人重新坐在了一起,围着一个矮小的木桌子。   她实在口干舌燥,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水,直到感觉全身都不再那么干燥了才气喘吁吁地开口道:“我打听到,有一个工人告诉我,他们家以前有一户邻居,曾经和一位神父闹过矛盾,说欺负小儿子什么的,但是后来不了了之,那家人也搬走了。”   瑞德挑挑眉,“你认为他们口中所谓的欺负小儿子很可能就是……”他提起额头看着她。   “没错,就是那个意思。但是最终因为贫困或者什么原因,拗不过教会,是被塞了钱还是心灰意冷我不知道,反正没有下文了。”   瑞德用手指绕着玻璃杯的边缘转了一圈,思维飞快地旋转着,“我这里也有一点消息,我有一个朋友和我说,他手下的一个工人,曾经因为和神父闹矛盾,把神父直接告上了法院,原因是他怀疑那个神父侵、犯了他的女儿。”   克里斯汀瞬间舌头一阵抽搐,“什么?侵、犯了她的女儿?!”   “是的,还将那位神父告上了法庭,但是后来也是不了了之了,结果怎么样不知道,反正那一家人拿了一笔教会的赔偿金就搬家了。”   克里斯汀急忙追问道:“那么现在这户人家还找得到吗?”   瑞德眼角露出狡黠的微笑,微微前倾身子看着她,那嘴边是浪荡的坏笑,“如果你想知道,那就喊我名字。”   克里斯汀索性爽快地说道:“嘿,这有什么难的,瑞德,你就想这样是吗?”   瑞德很受用地说道:“你以后都得这么干。”   克里斯汀耸耸肩,很可笑地说道:“这有点问题都没有,我们其实已经挺熟悉对方了。你喊我克里斯汀,我喊你瑞德,没问题的。”   瑞德看到如此大方的克里斯汀,反而笑得更得意了,“那我们回归正题,那家人的地址我也拿到了,想要去拜访随时都可以,不过前提是你要确定人家是不是欢迎你。”   克里斯汀却很高兴地看着他,“能找到地址当然要去,欢不欢迎我再说,反正我一定要去登门拜访调查清楚这件事。”   “那好,明天我们就出发,我去银行取点钱,到时候不行可以塞点钱。”   克里斯汀喊住他,十分不解,“不行的,我们是在做好事,为什么要去用钱打动别人?我知道你习惯了,瑞德先生,也许在你眼中金钱是第一驱动力,但是并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用金钱去解决的。”   瑞德的站姿显得有些吊儿郎当,单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往嘴里送着烟斗,半眯着眼看着克里斯汀,笑容怎么看就不像是个正经人,他说:“克里斯汀,我之前和你说过了,请不要随意评价一个人,这会暴露你自己的灵魂和价值观。”   克里斯汀反驳,“可惜瑞德,我敢肯定你给每个人的影响都会是这样。”   “也许以后会发现,钱是一个很有用的东西。”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发现的。”   说完,克里斯汀转身就回到了自己房间,明天一早她就要去到费城的一个中层家庭居住的街区,去那儿见一见她的证人。   她望着黑漆漆一颗星星都容纳不下的夜空,不知怎么得就想起了佩兰阁下的身影。   她虔诚地相信,佩兰阁下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赞同她的行为的,因为佩兰阁下是那样一位充满神性和圣心的阁下。   只是,她暂时不需要去麻烦他,但是事情出了结果,她一定会去告诉他的。      ☆、24   克里斯汀按照瑞德给的地址去找到了那个曾经的女孩,当然是她独自一人,她觉得这种事人越少可能对方更愿意和她说些什么。   当她按照地址敲开这位名为丽莎的妇女的家门的时候,是的,这位丽莎已经将近40岁了,事情也应该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一个面容比较惨淡的女人给她开了门,她问克里斯汀,“你要找谁?”   克里斯汀无意中瞥见了丽莎家中杂乱不堪的一切,看来这是一位不怎么在意自己生活的女士,衣物随意摆放在沙发上,玄关处有着很多双没来得及收进去的皮鞋。   克里斯汀露出一个友善而清爽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一些柔情蜜意,“我想找一位丽莎克莱恩女士。”   丽莎面无表情甚至带有戒备地看着她,“我就是,请问你有什么事?”   克里斯汀拿出了心里准备好的腹稿,“你好,我是克里斯汀威尔逊,我想和你聊一下二十多年前的一起神父案件。”   丽莎的眼中一闪而过一丝严防死守,“你是记者?还是法院的人?”   克里斯汀深叹一口气,反复为了和丽莎拉近距离,她大胆地承认了,“我是一名受害者的家属,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事,丽莎女士,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丽莎脸色立刻一边,“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嘭”的一声,把们给关上了。   克里斯汀被嘭了一个猝不及防,只觉得面前一阵关门带起的冷风把她的头发都吹起来了,然后她呆呆地站在门口,思考着是什么让她的反应这么大?   无奈之下她只能回身离开大门,打算想办法再次突入,不过今天看来是不行了,她没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那扇门又打开了,丽莎重新站在了那里。   她对着克里斯汀用十分淡漠的口吻说道:“你进来吧。”   不知道是什么想法让她在短短五分钟内就改变了想法,不过看得出她也是经历了比较煎熬的内心挣扎。   克里斯汀立刻如临大赦地快步跟着丽莎走进了这件贫困、杂乱,尘埃密布的房子。看得出这位丽莎是一个人居住的,桌子上有吃剩下的牛奶和面包,窗帘都还没有来得及被拉起来,很少有阳光能够射入进来。   丽莎收拾了沙发的一脚,然后让克里斯汀坐下去,克里斯汀打量着四周好奇地问道:“你是一个人居住吗?”   丽莎的表情有些迟钝得尴尬,“我前不久离婚了,我认为我不适合婚姻生活,我对婚姻,对感情充满了不适感。”   “我很抱歉。”   丽莎很大方地冲她笑了笑,“这没有任何关系,我对这些并不在意,早就无所谓了。”   然后她也找了一个摇晃的藤椅坐下,面对着克里斯汀,似乎思索了片刻该如何开口,毕竟她不知道克里斯汀究竟想做什么,她问道:“克里斯汀小姐,你到底想来问些什么?”   克里斯汀谈到这里,难免露出了一些遗憾,“不瞒您说,我的侄子被一位教区内的神父……做了一些不太道德的事情,我想要揭露这一切,而据我调查,神父做这种事情,也已经不是个别的了,很多神父甚至都当成了常态,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丽莎没有马上承认,而是迂回地说道:“那你找我想问什么?我能告诉你什么?”   克里斯汀双手搭在自己的双腿上,难免在说起别人隐私的时候,语气带上了点迟疑,“我查到,你父亲曾获因为神父性、骚扰你而将那个神父告上了法庭?不过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我想知道这是真的吗?”   丽莎没有立刻回答,但是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十分肯定地说道:“是,是有这回事,二十五年前的事了。”   “那么最后怎么样了?法院判了吗?”   “判了,但是法院甚至连罪状都没有写是神父对我进行了性、侵,我不知道教会是怎么和私下法院交涉的,最后法院给的罪状是那个‘教义纷争’,判处那个神父赔偿给我100美金,仅此而已,一个不疼不痒的罪名,一个轻到不能再请的处罚,然后那个神父就被调离了教区,去了另一个教区。可以说他一点损失都没有,这一切都被当时教区的主教一手遮天解决了。”   克里斯汀简直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   丽莎冷笑了几声,“是啊,就这么简单,不然你以为呢?以教会那通天的手腕,打通一两个陪审和法官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你们就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本来打算继续上诉,但是主教亲自过来了,答应私下再给我们一笔补偿金,明里暗里还威胁了一番,你看你们就算把教会告到法院,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我们斗不过庞大的教会体系的,能够给我们一笔那么大额的补偿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们和其他人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克里斯汀皱着眉问道:“其他人?”   “是的,那种教父最喜欢对沉默寡言和家庭贫困的孩子动手,因为他们认为这样的孩子最好控制,我当时有一个朋友也是被一个神父性、侵了,她没我运气那么好,没多久她就自杀了。”   克里斯汀觉得这简直骇人听闻,“自杀了?她难道不去告那位神父吗?”   “告了,可是法院给的结果依旧是‘教义纷争’,象征性地给了100美金补偿金,仅此而已,她觉得自己的信仰受到了摧毁,自杀了。”   克里斯汀摇着头,心情沉重地说道:“也就是说,在你们贫民窟,有很多被神父侵害过的孩子?而你们基本都上法院去上诉过,但是结果都不尽如人意,所以大部分人索性拿着后来主教私下给予的大额补偿金沉默了下去,而少部分人则走上了极端?”   丽莎很痛恨那位神父,那是她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伤害,“是的,我们能怎么办?我们基本都是贫穷的孩子,他们给予的一大笔补偿金对我们父母的诱惑很大,而且我们确实斗不过他们,父亲认为这件事传出去也会很丢人,并且教会也应允会把那些神父调走,所以我们只好默默人下了这一切,但是这真的是这样吗?那时候对我留下的创伤至今还在影响着我,我的婚姻不幸很大程度是因为童年的创伤。”   克里斯汀拿出了一本小笔记本开始记录起来,“他当时是怎么……我是说他是怎么诱惑你的?”   丽莎想起了那该死的回忆,“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母亲刚死,我家又很穷,我很自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而但有一天我打开门,看到一名神父站在了我的面前,你一定无法理解我当时的感受,我真的激动地以为我看到了主。”   她断断续续地拉扯着回忆,“他安慰我,甚至带我出去散步,去公园玩,小孩都是很有虚荣心的,一个神父愿意如此亲近我,这让我感到了莫大的荣耀。”   她继续说着,“他经常来我家,有时候半小时,有时候一小时,但是一个月后,他开始提出了各种不合理的要求。”   克里斯汀的表情仿佛是信仰坍塌时刻的那种毁灭刚,虽然一些神父的私德问题不足以垫付她对整个天主教的信仰,但是这确实打击到了她,她问道:“他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吗?”   “是的,他把裤子给脱了,然后让我抓着他下面那东西,还让我帮他咬出来,后面几次,噢上帝!这真是难以启齿的事,不敢想象这竟然是一名神父做出来的事,他还要求我脱衣服给她看,抚摸我的下、体。”   说到这里,她不说了,克里斯汀也不问了,她知道再问下去只会是对于丽莎来说毁灭性的回忆。   她调转了话题,“我很抱歉听到这些丽莎,我们一定不能这样下去,这样只会让更多的孩子受到伤害,我们要把他们揭露出来。你认为在整个费城区域,有多少孩子曾经受到过这样的侵害?”   丽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熟识的朋友里,我们都是贫民窟的孩子,十个里面,就有两个有过这样的经理,我想在上层家庭,这个比例会小一些。”   “你们都将神父告上过法庭吗?”   “是的,我们都这么做过,但是法院显然不愿意搞大这件事,他们和教会达成了协议,我们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我们都是穷人……”   克里斯汀忽然将手按在了丽莎的手背上,她安抚她,“丽莎,别担心,我想我会揭露他们的。”   “你打算如何揭露教会?这可是天主教会。”   克里斯汀合上手中的小本子,坚定地说道:“我想把那些受到过侵害的人都找出来,并且说服他们勇敢地一起站出来和我去自责教会,并且把他们是如何受到神父侵害的过程说出来写成新闻报道发布在各大报纸上。”   因为根据后世的经验,只有登上报刊将足够数量的受害者的信息真实的披露出来,才可能寒冬教会在人群中的根基,才能够引起一次社会现象,引起大部分人的反思和对教会的批判,不然如果只是小范围的波及以下,那么很快这件事就会被盖过去。   这是从2001年《波士顿日报》揭露近百名神父性、侵儿童案子上得出的经验之谈,也幸好克里斯汀看到了后世那些成功揭露教会丑陋面目的人们是怎么做的,她才有了眉目该如何去做。   丽莎的神情是感谢万分的激动,“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第一个站出来揭露他们的。”   克里斯汀和她双手握在一起,“毕竟一个、两个受害者的影响力是有限的,或许只能在短时间内和一个小范围内爆发出来,很快就会被教会压制下去,但是如果所有的受害者,大规模地站出来,发规模地发声抗议,那么就算是教会也是抵挡不住的,我们要让全世界的教徒都知道,天主教内某些神父丑陋的面孔。”   丽莎连眼泪都已经流下来了,她的委屈压抑在心里真的太多年了,没有经历过的人真的是不会懂得,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她说:“是的,可是你能通过什么途径找到其他受害者呢?”   克里斯汀略带自信地说道:“你提供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你说你们这些受害者大部分都会去法院控告这些神父。”   “是的,因为我们真的别无办法了。”   克里斯汀紧紧握着手中的笔杆,“那就很好解决了,我找一下人脉关系,只要去法院查阅一下,就光是在费城区域,法院曾经受理过多少名为‘教义纷争’的控诉案,然后通过这些资料再找到那些原告,就能找到那些曾经被伤害过的人们了。而且这些法院留存的痕迹,还可以成为我们揭露教会的证据。”   “如果真的能这么顺利的话,那就太好了,我相信那些受害者一定愿意站出来的,因为我太理解这种感情了,我恨不得抓住一切机会站出来去揭露那些虚伪的性、侵儿童的神父!”   随后克里斯汀就不再耽搁而是离开了丽莎家中,她要赶紧回去,然后想办法找点法院的关系,去从法院里把资料给翻出来。   任何一个体系存在了数百年甚至数千年,都一定会出现一些坏掉和烂掉的蛀虫,天主教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也势必会存在某些枯枝烂叶。   天主教为了防止这些枯枝烂叶对整个体系造成影响,一定会想办法掩盖这些蛀虫,而克里斯汀要做的就是挖开那些遮遮掩掩的东西,让至少全美国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也许他们的孩子正在受到神父的伤害,至少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再有孩子受到伤害。   克里斯汀从来不打算做圣母,她要做的只是自己能力范围能能做到的,让自己良心可以安心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青 阳光的微笑和唯污主义的雷~~ 收藏下我的专栏吧!晋江是块小地方~以后还会见面的~   ☆、第 25 章   费城的天空总是和南方的天空不一样,它灰蒙蒙的,仿佛有着无数烟囱同时朝着天空释放乌烟瘴气的烟雾。   费城的街道也和南方是不一样的,南方嵩明灵谷、鸟语花香,空气透明得仿佛轻柔围绕的轻薄轻纱。而费城的街道肮脏、杂乱、灰尘扑扑,来往的人均是低着头匆忙走过,他们从来没有享受过南方的悠闲以及舒适。   瑞德早就习惯了北方的这种要哭不哭的鬼天气,北方的城市不管是费城还是纽约、或者是芝加哥等,全部都是这个鬼样子,湿气蔓延、空气中有着大量的粉尘颗粒。   城市的走道上有着大量堆积的杂物和垃圾,真的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北方最先进的工业城市之一,费城。   即使如此,他还是喜欢这里,因为只有工业,才能让他感受到一个城市那鲜活的生命力。慵懒的老南方式生活,让他彻底地瞧不起。   瑞德走过那一溜的黑色台阶,头上戴着压得很低的美式礼帽,一张俊朗的脸被隐约遮挡了起来,但是他敏锐的眉目却时刻注视着周围情况的更替,喉咙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或许他是整个街道上最放松的人。   他走进一家酒吧,在吧台坐下,顺便要了一杯马尔蒂尼。   另一个装着笔挺西装的男人也坐在了他的旁边面前,“好久不见了,瑞德。”   这位男人叫约翰逊,是费城法院的高级检察官之一,也是瑞德的一位朋友。   瑞德这个人虽然吊儿郎当的,但是很多高级的精英却很愿意和他交朋友,因为他们知道他在某些时候特别靠得住,而且他也愿意拿出不菲的钱财。   瑞德手里拿着一堆扑克正在玩耍,他本身就是一个赌、场老手,想当初他的第一笔财富就是在赌、场积累起来的,他玩弄扑克的手法娴熟流畅,他自信地认为自己是一个天生就适合和赌、博打交道的人。   他弯了弯嘴角,看着约翰逊礼貌地抬高了眼睛,“约翰逊检察官,你来了。”   约翰逊是一个很忙的人,他说的很直接,“瑞德,我很抱歉,你委托我,让我去费城高级法院替你查阅里面关于‘教义纷争’的那些起诉案件的具体详情和资料,我没有查到。”   没有查到?   怎么可能。   按照克里斯汀的说法,那些被害者很大一部分都曾经向法院求助过,并且上诉那些神父,那么法院一定会留下当初那些案件审理时候的痕迹,就算只是冠名为‘教义纷争’,只要查到那些案件的详情,就可以追根溯源找到那些原告的资料并且好到那些原告,这样,就可以说服那些原告并且发动他们一起站出来揭露教会。   可是如今,竟然在法院查不到?   瑞德觉得不可思议,美国是一个世俗法制国家,拥有数十种不同宗教信仰的民众,不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宗教国家,教会不可能控制到那么深层的地步。   他讥讽地认为,如果教会真的能做到这样,那么美国也和亡国差不多了。   他皱了皱眉,打开酒瓶的盖子,为约翰逊倒了一杯百利酒,他知道这家伙口味和一个女人一样喜欢甜酒,“这不可能吧,我是说,教会不可能有权利将这些资料全部抹去的。”   约翰逊无奈地笑道:“是的,教会没办法这么做,但是他们可以通过他们的手段,把这些资料封尘起来。”   瑞德隽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不满意,“你的意思是?”   “这部分文件一般人没资格查阅,就算是我也不行。”   瑞德嘲弄地笑道:“看来我们的国家真是一个‘民、主’国家,你的意思,这部分文件被锁起来了,没有人可以查看?”   “是的,除了教会的人。”   瑞德忽然觉得美国这所谓的“民、主国家”在现在看来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教会竟然可以控制一个“民、主国家”到这种地步,美利坚合众国竟然说自己是民、主国家。   他冷笑了几声,那声音仿佛的发自内心地不屑和漠视,“一般的神父肯定也没有权利,是只有主教才可以查阅吗?”   约翰逊神秘地摇了摇头,“你错了,就算是主教都没那资格,只有红衣主教和教皇才可以。”   瑞德的表情越来越嘲讽,他嘲弄道:“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美利坚合众国改名为梵蒂冈了。”   约翰逊也毫无办法,他望着前方的酒保,“是当初教会要求的,他们说这部分案件是教会相关的机密文件,所以只有在教会人员允许的情况下,才可以打开被世人查阅,法院答应了。所以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随后,约翰逊摆了摆手,“所以,很抱歉这次我帮不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瑞德结了账,然后整了整自己西装的衣领,重新戴上了那顶礼貌,非常感谢地和约翰逊握了握手,“很感谢你,那笔钱我还是会给你,不过我不会就此罢休,我需要去和你们法院长官谈谈。”   然后他优雅潇洒地走出了酒吧。   转过大街没多久,就来到了费城最上层的居住区,这儿居住着费城的精英和富豪们。   此时,费城最高法院的院长正和妻子从外边回来,在打开花园别墅大门的时候,他远远看到远处有一个眼熟的男人走来。   他认识他,事实上费城上流社会没有几个人是不认识这个男人的。   他来自美国南部的查尔斯顿,但是他在北方发家,成为了美国北部名噪一时的富人,只不过因为他南方人的出身,所以始终无法融入北方的上流社会,但是很显然,这名三十出头就坐拥无数财产的男人,根本不屑和北方人为伍,也不乐意和南方人站在一起。   他就是一个浪子,一个不需要身份的男人。   但是人人都知道,他精明得仿佛一只狐狸,他也绅士地完美无缺。   法官布拉格让妻子先回去,然后他朝外面走了几步,迎接了这位与众不同的男人。   “嗨。我说巴特勒先生,真是有一段时日没见了。”   瑞德将手里带着的一份礼品呈上,“别来无恙,院长阁下。”   院长和他礼貌地握了握手,“我知道,你来找我必定是有事情,我们就不要绕弯子了。”   瑞德嘴角的笑容自得其乐,“院长阁下,我只是有一件事想要请你格外开恩。”   “能让巴特勒先生找到我的事,想必一定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我恐怕我没有那个能力呢。”   瑞德笑容更甚,“我只是想要请你给我一个权限,让我能够查阅在你们法院里的一些案子。”   院长宽厚一笑,“我以为是什么事,这些事你何必亲自来和我说。”   瑞德那双带笑却敏锐的眼睛盯着布拉格,“不,院长你可能误会了,我要查阅的是,有关‘教义纷争’的那一类案件。”   此言一出,院长的表情都变了,变得僵硬起来,这让瑞德更是心生疑窦,他断定这些案件的牵扯可能远比想象中还多。   院长的表情立刻蒙上了一层警惕和冷漠,“我能请问巴特勒先生,你为什么要查阅这些案件。”   瑞德的笑容很狡猾,“我想院长你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需要我来复述我的理由你就能猜到。”   院长轻咳了一声,用来缓解他此刻的震惊,他说道:“不行,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没有这个权限,因为这些案件是和教会相关的,所以都被封存了,只有红衣主教亲自应允,才可以被解放出来查阅。”   “是吗?”瑞德的声音有些明知故问。   院长冷淡地回应道:“是的。”   瑞德轻松地笑了笑,“那就作罢,今天打扰你了,院长阁下。”   院长却猛然看着他说道:“巴特勒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南方人,你并不是一名天主教徒。”   瑞德的浅笑总是会让人误解他是一个很好亲近的人,其实并非如此,他语气也不那么热络,“我确实不是。”   “那么这件事就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我奉劝你一句,巴特勒先生,不管你要查什么,你最好尽快收手。你是查不到任何结果的。”   这话听着很熟悉,瑞德发誓从小到大起码有不下十个人和他说过类似意思的话,但是很显然的是,他每次都没有听从这些迂腐而浅薄的意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他,他或许早就因为被赶出查尔斯顿一无所有,死在某条不知名的街上了。   循规蹈矩,从来不是他的人生信条。   他曾经也经历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而让他从那段时间熬下来成为今天的瑞德巴特勒的条件之一,就是他从来只按照自己的做事原则去做,从来不听别人所谓的“良心劝诫”。   他带着那不可一世的得意笑容,从一无所有中走了出来。   看着院长,他知道自己没必要和他说太多,每个人的经历不同,他不需要说服对方,而对方也不可能说服他,他冲布拉格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院长阁下,那么我先告辞了。”   然后他走了,可是他缓步离开的背影,无所事事的笑容,记忆那自信满满的步伐,却给站在原地迟迟未动的院长带来了一阵紧张的心悸。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主教大人又要上线了~   ☆、26   早春不知不觉出现了,从窗棂上消失的六角形菱花就能看出,那柔软的早春三月的微风穿过人们额前细碎的刘海,能够呼吸到空气中夹杂的泥沼味道。   克里斯汀脱下了笨重的冬天衣服,换上了轻薄的灰色羊毛开衫,里面是简约的白色衬裙,头上还是习惯性地包着灰色头巾。   但是她的脸色并不如她的样貌那样如沐春风得柔软,她的眼神在诉说着此刻她内心有种种的不宁静。   她泡了一杯红茶,这是美国人学英国人的,因为美国人潜意识里总是觉得英国人是优雅、上层、贵族的代表,所以从服饰到饮食,早期的美国基本都是在模仿英国。   她皱着眉,“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被封锁起来的文件,就算是法院的院长都无权限去查阅?除非有教会的人开放权限才能查阅?”   瑞德提醒她,“不是教会的任何人,而是必须起码是红衣主教。”   克里斯汀默默地抬头望着天花板,“红衣主教……红衣主教……”   瑞德咧嘴而笑,脱下新外衣,挂在绞盘柄上,然后拍了拍克里斯汀母亲养的那只大型犬的屁股,“是啊,难道你的意思是你认识红衣主教?”   随后他还不忘打趣了一下克里斯汀,“说实话,小姐,我认为你今天穿得这件衣服,应该配上一只毛驴。”   他在嘲笑克里斯汀每天穿的灰扑扑的,虽然这似乎已经成了克里斯汀的风格。   克里斯汀懒得理他,她索性将他看做是一个无聊的对手,“先生,我确实认识一位红衣主教,我打算去找他,让他给我查阅的权限。”   谁知道这句话说完,瑞德笑得脸都变形了,他放生而笑,“我的上帝,告诉我是不是所有的天主教徒都像你这么天真烂漫?你不应该坐在这里,你应该插着白鹭羽的帽子坐在水晶坊内弹着竖琴。”   克里斯汀忍无可忍地瞪了她一眼,“瑞德-巴特勒,你是相信我还是不相信红衣主教或者是不相信我们天主教的信仰?”   他看着她柔软的脸庞因为生气而微微通红,更加兴奋地嘲弄了几句,不过他还是决定和她讲道理,“首先,红衣主教他首先是天主教的一位重要神臣,其次他才是你们信徒的红衣主教。”   克里斯汀迅速说道:“所以你认为他不会出卖教会,更不会帮助我们去揭露教会的丑闻?”   “当然,我天真的姑娘,他首先要维护的天主教的秩序和对外而言天主教的颜面,这才是他首要需要考虑的,如果连天主教这个体系的本身都不存在了,那么他那个红衣主教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你期望一个红衣主教帮你揭露天主教的丑闻,这根本就是痴人做梦。”   克里斯汀被瑞德的一番话说得有些心有余悸,但是很快,对佩兰的信心就冲破了瑞德的威严恐吓,因为在她看来,佩兰是世界上最善良最伟大的圣人,他只会向着正义的一面,即使要转过身与教会针锋相对,他也一定会那么做的。   她说道:“这不是让红衣主教背叛教会,维护世间正义的一面,并没有违背主的意志,那位红衣主教阁下一定会协助我们的,因为他即代表着天主教正义的一面。”   瑞德笑了,“我不想打碎你的幻想,但是如果你不信你大可去试一试,而且,你应该知道红衣主教意味着什么,特别是我们美国的那位佩兰红衣主教,罗马教皇年事已高,而佩兰就是最热门的下一任教宗的人选,能够做到红衣主教这个位置上,说明他必定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怎么可能为了帮你而葬送了自己的前途?”   克里斯汀没有反驳他,“我不会反击你的任何言论,因为我知道自己和你内心坚信的东西根本不一样,你所相信的是——人是会被内心的欲望所支配的,人是为了自己而活下去的,可是我和你不一样,佩兰阁下也和你所想的不一样,他是一位拥有崇高善德的人。”   瑞德划了一根火柴,点上了雪茄,火焰摇晃着。“小姐,你应该知道,从一个小小的神父爬到如今红衣主教的位置上,需要花费多少心血,如果天主教的丑闻真的在他的手底下被走漏出来,而他不仅没有极力想办法去掩盖这件丑闻,而是帮助这件丑闻泄露,他就会成为整个天主教的叛徒,他的前途也就毁于一旦了。”   克里斯汀起身,想要躲远点瑞德那边的烟味,“这不是用前途来衡量的,这是人心,佩兰阁下拥有这样不畏惧任何强权的内心,他会帮助我们的,就因为他是红衣主教,是世间所有天主教徒心中善德的标杆。”   瑞德看到克里斯汀鞋尖上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起身弯下腰去拾起她鞋尖上的东西,是一颗金属碎片。他笑道:“克里斯汀,你尽管去,我只是断言你会失望的,但是你如果坚信,那么你就去吧。”   克里斯汀点点头,“我立刻就去。”   她此刻坚信的是佩兰是她内心唯一崇高的存在,这件事既然关键点在佩兰,那就是谢天谢地太好了,因为佩兰一定会答应的,他是那样一个浑身没有一丝一毫邪念充满圣光的人呐。   她出了门喊了一辆马车就急急忙忙地朝费城大教堂那儿赶去了。   而此刻在费城大教堂里,佩兰结束了一天的行程,今天是他十分忙碌的一天,早上在一位教区牧师的陪同下去和这里的教徒们进行了一场礼拜,然后又去见了这里对教会善款捐赠最多的那位教徒名仕。   随后他回到了教堂主持了圣餐,当他停下来终于可以喘一下气的时候,他发现有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等在了他的办公室外。   那名奢华高贵的意大利著名美人,此刻裹着一身蓝色细腰鲸鱼骨裙摆,手腕上婉约地缠着海蓝色的丝带,头发绾在脑后仿佛像是一只盛开的蝴蝶。   她的笑容入全盛时期的玫瑰,带着典型的意大利浪漫风情,“佩兰阁下,真是好久不见了。”   佩兰没想到瑞秋会到费城来,看来他低估了自己对她的影响力,其实他并不太愿意在这里见到瑞秋,因为他来这儿是想做一点功绩出来的,而她的到来每次都会提出一些让他难以招架的难题。   上次瑞秋提出的那个建议让他就这么给冷处理掉了,他可以为了得到权利而做一些事,但是要他破戒打破对主的宣誓,这也是不可能的。   而瑞秋今天的到来,以他的猜测,她可能是来让步的,这不禁让佩兰内心出现了一丝侥幸的冷笑,看来他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也不用违背任何原则,并且依旧能够得到瑞秋那源源不断的善款捐助。   瑞秋耸了耸肩,飘忽轻柔地移动到了他的身边,“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你之前一段时间对我真是足够冷淡的,果然是过河拆桥的佩兰阁下。”   佩兰看了看她,他不想去揣测这个女人的想法,他只看重自己的想法,以及主的想法。他说道:“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你的要求,而我也知道,和女人是无法讲道理的。”   瑞秋靠在门上,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甚至都懒得说话,“算了,那件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你要知道在你不来陪我的这段时间,我简直无聊透了。”   佩兰和瑞秋之间的行为举止,从来没有过任何越界的地方,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瑞秋走过任何地方,看着任何人。   他说:“没关系,格林小姐,你是主最忠实的追随者。”   瑞秋“呵呵”一笑,那笑声充满了讽刺,“要得到你这样的称呼,不知道要我捐献多少善款。真是悲哀的事。”   “这是你选择为主做的事,并非是为任何人。”佩兰的声音始终充满了冷静和克制,他不太会释放自己的情绪,从做神父那一刻开始,他就不能任性地释放情绪了,长年累月下来,他似乎忘记了改如何去释放自己的内心。   瑞秋步步靠近他。她很高兴他们又可以像从前那样,她又可以有有趣的人陪伴她打法时间了,“我说佩兰阁下……”   不过她还没有说完,外面就响起一个声音,“红衣主教阁下,有一位小姐想要见你,她说她和你是熟识,她叫克里斯汀-威尔逊。”   瑞秋无聊到底地叹了口气,哀声道:“可惜啊,我们的阁下是那么的抢手,看来我要先退下去了。”   佩兰瞥了他一眼,然后从绞盘柄上扯下自己的外套,然后一边说道:“这绞盘柄该加油了。”   果不其然,衣服被撤下的时候,带出了一点碎细线,他将散了线的部分塞进袖口内,然后套上外套,“那你先出去吧。”   瑞秋肆无忌惮笑了几下,然后就飘然走了出去。   很快,克里斯汀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休息一天呐~   ☆、27   克里斯汀见到了久违的佩兰阁下,他神情一贯冷漠而不拘言笑,但是他那湛蓝的眼眸凝望着克里斯汀的时候,总能让克里斯汀有一种安定的宁静,他就像主的存在那般耀眼而炙热。   她低头礼貌地说道:“前来打扰阁下,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我确实有急事想要前来求助阁下的帮助。”   佩兰见到克里斯汀谈不上什么乐意或者不乐意,他对克里斯汀的认识也谈不上什么熟悉或者不熟悉,在他看来,教徒都是一样的,仅仅是他应该保护的对象而已。   他做了一个手势客气地请克里斯汀坐了下来,“坐吧,威尔逊小姐,能否告诉我,你有些什么困扰。”   克里斯汀没有隐瞒,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阴霾的,她需要得到查阅法院资料的权限,那么就只能将全部事情都告诉佩兰。   她出神地凝视着佩兰,“是这样的阁下,据我调查,仅仅在费城的这片区域内,就有许多孩子在年幼的时候遭到过神父的……伤害。”   这句话让佩兰额角立刻跳动了一下,他第一反应是在心里默默揣测着,她知道了什么?   克里斯汀却依旧十分信任地看着他说道:“阁下,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将这些曾经犯下过罪行的神父们公布于世,让教会的孩子们能够不再受到这样的对待,我并非无缘无故提出这些要求的,我的侄子就被一个神父这样对待过,据我调查,还有一些人,他们也是,只是迫于当时的压力,他们没有选择发声。”   克里斯汀说的话越多,佩兰的眉头就皱得越紧,他不是因为诧异听到了这些闻所未闻的事情,事实上,坐到现在的这个位置上,佩兰对于这样的消息早就有所耳闻了。   可是,她要做什么?   佩兰将目光移动到别处,他以为这些事,那些教区的主教应该已经处理干净了,没想到竟然会有像克里斯汀这样充满勇气的人跳出来来和教会进行对抗,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她。   是不是应该说是自不量力?   佩兰的语气依旧冷漠地回应着,并未有一种知道了克里斯汀的想法而和她同仇敌忾的态度,“那你想要求助我帮你什么呢?”   克里斯汀眼神清朗地看着他,她心怀坦荡,也知道身为红衣主教的佩兰应该是知道这些事的,“我想要你给予我权限,去查阅法院里那些关于‘教义纷争’案件的详情,那些被害者曾经去法院控告过那些神父,可是每一起都不了了之,而且最终都以‘教义纷争’的形式记录在案,我认为,这些事,我想阁下你应该是知道的。”   佩兰看着窗外那些牧场工头的房子建在支撑桩上,他每天都会领着一些人踏上通往前廊的那条厚板条台阶,仿佛带领他们走向他们内心是理想乡,但是最终究竟有多少人能够获得自己内心的理想呢?   至少不是全部,主终究不是万能的。   就像眼前的这位充满理想的克里斯汀小姐,他很想告诉她,主不是万能的,很多事,不是哪边更加理想就会倒向哪边。   他平淡地说道:“那么,得到了权限后,你又想做什么呢?”   克里斯汀的眼神中有着一种战斗的味道,可惜这能得到瑞德的欣赏,却注定不会得到佩兰的欣赏,他只欣赏安静接受主给自己安排的命运的教徒。   克里斯汀开口说道:“我要找到那些受害者,并且从他们口中得出那些神父的名字,他们必须受到惩罚。”   她只说了自己前半段的目的,后半段的目的是——引起社会的反思,将它演变成一个社会问题,而不是单单小范围内解决了之后继续被教会刻意压制然后不了了之就结束了。她要联合他们一起站出来为自己发声讨说法,让人们也必须知道警惕那些无德的神父。   可是她没说,因为她毕竟需要警惕对方是一名教会的神职人员,所以不能把自己的举动说的太过分。   可是她不说,佩兰却能猜中个八九,因为他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她不是一个轻易妥协的人。   她还是太过天真,竟然来向一名红衣主教祈求这样的事情。   或者说是她太信任他了?他记得她,她是六年前的那场战役中,他亲自救出的孩子们中最大的那个女孩。   不可否认,那场战役将他在她心中神话了。   她真的以为他是圣人了。   显然,他还不算是。   他承认自己是一个比多数人都崇高的人,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独立于教会的体系之外,甚至可以说是“背叛教会”去给她一个揭露教会丑闻的机会。   站在世人的角度,他应该保护社会的弱者,但是站在职责的角度,他也有义务维护教会的颜面。   况且,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来这里是做一番政绩的,教皇年事已高,他早已成为下一届教皇的热门人选,如果他在这时不但不维护教会的颜面,反而成为了“叛徒”,那么他的前程,就结束了。   他可以预想到,等到教会查到他才是那个叛徒的时候,到时候他会被冠上“没有解决妥善这件事”、“为了平息人民的怒火”而被贬职,甚至是发配到边远地区去做底层神父。   他害怕那样,那样他会失去眼前他已经获得的一切。   他不会那样,绝不会变成那样。   佩兰重新将目光抬至克里斯汀的眼底,那里有阳光细碎的斑斓在熠熠生辉,他喜欢那种短暂的温暖,他说:“威尔逊小姐,我很抱歉,我没有这个权限去解锁之前在任的红衣主教封存的文件,我只是刚刚上任这里,如果你想要权限,应该去找之前在这里的那位红衣主教。”   这是他的借口,他只不过想把这个事情推走罢了。   但是对于这个模糊不清的回答,克里斯汀当然不信。   只是她暂时还有点接受不来,在她眼中那个崇高的佩兰,竟然在推脱这件事!   这是她从未想到的。   她愣在原地很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接话。   佩兰却不打算继续给她这个机会,他留下了一些话,“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那我先走一步了,威尔逊小姐,如果你还有困扰,可以明日再来找我。”   克里斯汀连忙转身,佩兰却已经提脚离开,她呆滞地看着他的背影,曾经,她认为这是世界上最真实的背影,是人世间善德的标杆。   如今,难道一切真的被瑞德所说中了?   凌驾在信仰之上的是人心。   她静静坐着,却久久无法从深渊中解脱出来。   而另一边,佩兰走出大厅的时候,外面的一切刚刚好,阳光刚好、雨露刚好,连人们的微笑也是刚好。   这个世界,一切都已经被主安排的刚好。   他看到迎面走来唇边带着冷笑的瑞秋,看着瑞秋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他便开口直接问道:“刚才你都听到了?”   “是啊,我都听到了。”瑞秋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一股大小姐的傲气,“不过她还真的是把你当圣人了?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佩兰没有回答,陷入了沉默。   瑞秋扇了扇手里的绒毛小扇子说道:“不过看来我们的红衣主教阁下思路可是十分清楚地,你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可惜是的她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佩兰打断她,“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每个人有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   瑞秋看热闹的心态说道:“我原本还担心我们的圣人阁下会不会被那个小姑娘给迷惑了,现在看来,你完全清楚地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不需要担心了,或许教皇的白色神冕,将来真的会穿在你的身上。”   佩兰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回答什么。   虽然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清楚自己会怎么做,但是真的这样做的时候,心中依旧有些愧疚,是对那些孩子的愧疚。   他没有做到一个公正的人应该做的事,他忽然开口,仿佛是想为自己不安的良性辩解一下,“只是因为这一切的时机不对,如果不是在我竞选教皇这么关键的时刻,我想我会愿意帮他们的。”   瑞秋猛地笑道:“别说傻话了,我的阁下,如果你是教皇的话,你只会比你现在更加想要极力掩盖这件事!”   一句话,让佩兰的步伐差点停滞。   这句话,好像让他顿时清醒了。   原来,他真的一步步变成了这样的人。   一个曾经,他所不极度愿意成为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人不能太纠结~~~!! 山水有相逢~晋江是条小河流~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收藏下我的专栏吧!   ☆、28   红墙有一些老旧斑驳之后长起来的老酸枣,能够闻到空气中有那么一点点火柴燃烧在壁炉里的芯味。   克里斯汀靠着墙壁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想到的始终的曾经六年前,在战火点燃的战区内,佩兰亲自走入战区,要求双方熄火,并且从战区的避难所中将孩子们都拯救出来的情景。   那时候她也是那群孩子中的一员,她披着灰蒙蒙的大褂,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充满了圣者光辉的男人。   他一头金色的短发,一双湛蓝的眼睛,脸上拥有悲天悯人的气质,这不就是从圣经中走出来的主吗?   可是,他不是。   克里斯汀此刻的感情已经不能用失望来形容,更多的是一种无以名状的痛心,她不想承认自己可能是信错了人、看错了人,但是她似乎不得不面对现实,佩兰并不再是那个她脑子里补充出来的圣人了,他是一个有自己灵魂和自己想法的人。   他将自己的人心,凌驾在了善恶之上。   他自私地选择维护教会的颜面,维护他自己的地位,而放弃全世界许多正在遭受不公平对待的孩子。   这就是她思慕和憧憬许久的那个神父,究竟是他变了,还是她始终没有看透过他?   瑞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便是克里斯汀小酌了几口白兰地,嘴里有些酒气,一副奄奄一息的待宰的样子锁在角落里。   他的直觉认为她哭了,即使她脸上没哭,但是她的心里已经下雨了。   他走进克里斯汀,弯下腰半跪在她的椅子面前,一双眼睛穿过克里斯汀垂落的刘海看进了她的眼底,仿佛那里有着一览无遗的海洋,他轻柔地用安抚人的口吻说:“克里斯汀,你在难过,为了那个神父吗?”   克里斯汀身子动了动,声音很低迷,“是的,你说的没错,人心是凌驾于信仰之上的。”   瑞德的手背触碰到了克里斯汀略显冰冷的手指,随后他将自己带着温度的手背轻轻刮过克里斯汀的五根手指,这微妙的触感让他心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是你这么难过的样子,让我以为你甚至像是深深爱慕着那位红衣主教。”   克里斯汀木讷地回答,“现在开始不再是了。”   瑞德用手抚摸着克里斯汀后脑的柔顺头发,并且手指一直沿着发丝滑到克里斯汀的胸前,在那里用手指绕着她的头发打了几个圈,“看来我应该为之高兴,你对他失望透顶,这让你心里被挖出了一个洞,好让别人填进去。”   随后他起身,从衣架上扯下一件毛绒披风,因为太过用力,反而有些撕碎披风让一些容貌四散开来,可是瑞德不在意,他将披风盖在克里斯汀的肩膀上,“我觉得我们是时候可以开始考虑一下第二种方案了。”   他知道,克里斯汀不会就此放弃的,他眼中的这个女人,其实拥有比那红衣主教更加对世人炙热的内心,她甚至会愿意希望自己的一切代价,去帮助其他人。   而她又是十分理智的人,不会为了帮助别人而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他欣赏她的独立、坚强、善良以及理智,她身上有着本该属于男人的特质。   他不做无意义的事,他对天主教的这些破事坦白说一点兴趣都没,他始终站在她的一边,的确是因为出于对她的殷勤,而这也从来不是无偿的。   他有一日还要回他付出的那些精力,用另一种方式。   他淡淡地瞥着她,那嘲弄的笑容再次挂上,“还是说,姑娘,你被那头戴冠冕、身披白云圣人一般的前心上人打击到了,再也不相信你们天主教了?”   克里斯汀斜看了他一眼,“我不会动摇我的信仰。”   瑞德的笑容充满轻蔑,“瞧,美国的天主教徒是如此虔诚和顽固,我确实自叹不如。不过事实证明,那位伟大的红衣主教阁下的一切高贵和品格,都是你想象出来的,他只是一个软弱的普通人罢了。”   克里斯汀承认了,她承认佩兰也无非是一个软弱的人,软弱是一种罪,它让人们屈服于内心的魔鬼。   但是这不代表一切就结束了,这不是终点。   既然所谓人心是凌驾于信仰之上的东西,那么她就赌一把,赌一赌她能否去扭转所谓的人心。   她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了瑞德,瑞德听完,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似乎认为这个想法有点可笑,他调笑道:“你以为你是另一个圣人吗?你那么点幼稚且天真无邪的想法,妄想去打动一个混迹上层圈子多年的红衣主教?”   克里斯汀忍无可忍瞪了他一眼,“嘲讽是你的生存技能吗?”   瑞德耸耸肩看向别处坏笑着,“我只是觉得你不太现实,就像你昨天还告诉我,那什么,”说到这里,他咧嘴笑得更顽劣了,“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代表着天主教正义的一面,是一位拥有崇高善德的人。”   “够了!”克里斯汀忍无可忍打断他的嘲笑,“我们能换个话题吗?”   “总有一天你会从幻想中清醒,发现你之前咽下去的不是粉红色的糖果,而是一大盆的无知,我很庆幸你已经醒了一大半了。”   说完他划过一根火柴,点燃了嘴里咬的雪茄,表情悠然自得。   克里斯汀抿了抿嘴,然后转身不再理睬他。   无论如何,明天她得再去试试。   *****   佩兰在傍晚回到教堂的时候,看到一些教会领养的孤儿们正在教堂门口玩躲猫猫的游戏。   他不知怎么得情不自禁就停下了脚步,或许是克里斯汀的话终究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让他在看到孩子们的时候不由地就会多看几眼。   是的,这些孩子很纯正,很正直,很善良。   他们此刻还一心向善,一心认为教会和主会给予他们一切,包括梦想、未来。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被毁了呢?   神父性、侵孩童的事,在天主教内部早不是什么新闻,甚至连远在梵蒂冈的罗马教皇都是知道的。   但是没人去挑明,每次都是被默默掩盖起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教会的颜面。   一开始,他也曾会为这些孩子而产生同情,反感那些犯下罪孽的神父,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和教会里的其他人一样,只想极力去掩盖这些事。   是他变了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也许是从他开始接触到权利的时候。   他开始以一个当权者的心态去考虑这些事,要维护教会和自己,群众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抛在了第二位。   越是近一段时间,他越是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他不喜欢自己这样的变化,但是如今他已经是被顶在杠头,只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他已经远离自己的初衷,这就是当人心凌驾于信仰之上的结果。   佩兰不在看着那些孩子,他继续前行走进了办公区域,却被告知,有一位犯了错的神父想要祈求他的原谅。   于是他折回,再度来到了教堂内,那位穿着黑色神父服,低着头在那儿哭泣的小神父正跪在那儿等待忏悔。   佩兰知道他,这位小神父因为爱上了一位姑娘,而将要受到教会的处罚,佩兰当初给了他两个选择,让他回去考虑几天。   第一个选择是,放弃神父的职位,作为一名普通的天主教徒回去和姑娘相爱。   第二个选择是,不放弃神父的职位,和那位姑娘永远的分离,被发配去地球的另一端澳大利亚的某教区任职。   佩兰内心已经默认这位小神父会选择第一个,毕竟谁都不会愿意背井离乡跨越大半个地球去澳大利亚某个不为人知的小地方任教,这样他一辈子的前途就毁了,基本没有回来以及升职的可能性了。   而放弃神父这个职位,不代表放弃信仰,他依旧可以作为天主教徒和那名心爱的姑娘相爱,佩兰认为一般人都会这样选择。   可是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神父,却死咬着嘴唇告诉佩兰,“我选择下放到澳大利亚去任职。”   这让佩兰惊愕万分。   他极度不理解,他甚至想要确认他的答案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要这样?你去了澳大利亚你应该知道今后你可能一辈子都会在那里,你基本不可能回来,甚至也可能无法被提职,在一个全是陌生人的地方度过余生?你还这么年轻,你真的要这样?”   与其说是确认一遍,不如说是佩兰有些于心不忍,想要说服这位小神父放弃神职,顶多就是去过正常人的生活而已,他依旧可以拥有天主的信仰。   可是那名小神父却依旧泣不成声地说道:“不,我不想放弃我的初衷,从三年前我从实习神父成为正式神父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发誓,我这一生都将为主奉献,为教徒奉献,为传教事业而奉献,我的生命都是主的,我不会动摇我的初衷。”   这样一句仿佛宣誓一样的话,让佩兰恍如隔世。   今天他是怎么了,总是因为一些小的事情,一些常见的场景,一些寻常的话语,却总让他陷入各种微妙的情绪之中。   曾几何时,他在刚刚成为神父的时候,也曾经这么想过——   这辈子一定要为了主奉献一切,为了教徒献出自己的生命。   可是久而久之,当初的信誓旦旦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他不知道多少年后,当这位小神父晚年之后,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跨越大半个地球被“流放”至远方,和心爱的姑娘诀别,爱人一生难得一次,错过了也许就没有了。   可是他今天这番意气风发的话语,即使是含着泪说的,却也和当年佩兰的模样何曾相似。   原来每一个神父,曾经都是这样虔诚而天真的样子。   可是如今,他变得很是彻底。   他开始罔顾教徒们的利益,他开始更自我为中心,他开始看中自己的前程。   佩兰送走了这位小神父,然后他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发了会呆。   安静中,他仿佛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些事。   而打破这层宁静的,是克里斯汀的再次拜访。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章不会很长,大概也就13W字,存稿我已经写到结局了。 主教是以拉尔夫为原型二次创作的,因为无法把荆棘鸟和飘的时代拉到一起。 最后肯定是和瑞德HE的,这是一个爱情故事,其他的东西剧情都是为了两个人的爱□□业服务的。 我之前写的言情文章没有一篇是人气旺的,所以我也知道我基本写不来啥扣人心弦的言情……以至于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依旧学不会狗血、虐恋等要素,所以笨人只能靠笨办法,我就只好试图把人物内心写的细腻点,内心转变以及矛盾点写的能贴近我想象中的真实。 希望大家把每一段剧情看完,因为人物的心理状态是在变化中的。当然,我也不能保证最后会转变为你希望的那种状态TAT 但是这应该是我认为最好的心理状态和人物结局了……毕竟剧情和人物要为中心服务嘛!(中心就是瑞德和女主的爱情啦!) TAT 其实我真的只会写爽文……   ☆、29   这一天傍晚,天上是稀疏的云层在暗暗流动,夕阳很难透过,所以世界很快就被笼罩成了沉默的灰色。   佩兰的办公桌椅正对着窗口下,那种逼仄的灰色就在他的身后,反而将他身上削去了一层原本神圣的气质。   他望着办公厅内,那扇门上面挂着的一个硕大的十字架,上面钉着一个落难的耶稣。   很快,这扇门就被克里斯汀推开了,在佩兰看到他的一瞬间,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承认他确实不太想见到她,因为这个女人实在太难搞了。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勇气和动力支撑着她一次次来到这里,事实上,这件事对她来说完全是无利可图的,她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很纳闷,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么固执的人。   但是他依旧摆出了一副好相处的面孔,虽然脸上还是没有微笑,他确实不喜欢微笑,他看着她道:“威尔逊小姐,最近我总是见到你。”   克里斯汀拿下身上披着的毛衣披肩,叠好放进自己的包裹中,“是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让佩兰阁下看一些东西。”   佩兰心中有一双漠视的眼睛,他知道这个女的想耍什么伎俩,“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说。”   克里斯汀拿出一副画像,上面用铅笔勾勒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但是这幅画年事已久,已经淡淡发黄了。   克里斯汀将画像展现在佩兰面前,“阁下,你可能不认识她,她叫克莱尔,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今年应该41岁了,这张画像是她最好的朋友为了纪念她而画的,她在14岁那年自杀了。”   佩兰的目光略过那幅画像,说实话那幅画像画的并不精致,甚至有些可笑,不像是一个专业的人画出来的,他淡淡道:“所以她的好朋友为了纪念她,画了这幅画?”   “是的,笔触很幼稚,但是感情却很真挚,克莱尔的死是因为她长期被一位神父进行性、侵,而她进行上诉的时候,却被法院用某些牵强的理由打发了,虽然最后私下教会赔偿了她一笔钱,但是她无法接受这样不明不白的真相,所以她自杀了。”   佩兰听到最后,眼神微微变了,“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克里斯汀不理他,直接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她的那个朋友,也是我的当事人之一,今年36岁,在8岁的时候也曾经被神父骚扰过,这件事改变了她一生的价值观,她经历了两度不那么快乐的婚姻,至今单身一人,她说小时候的事永远在影响着她,她无法释怀。”   佩兰没说一句,一直坐在克里斯汀的正对面用一种每时每刻都在变幻着的眼神凝望着她。   “她说她恨死那个神父了,但是她没有勇气去死。”接着克里斯汀又拿出一张小孩子画的蜡笔画,上面是一家三口在放风筝,“这是我侄子亨利画的,他在短短两年内,画了将近两大抽屉的蜡笔画,原因是——他已经两年没有开口说话了。”   那蜡笔画上面笑着的一家三口看起来让佩兰觉得有些刺目,克里斯汀一张一张翻着那些蜡笔画,“他告诉我,两年前有一位神父伤害了他很多次,这导致他再也不愿意开口说话,只能通过画一些蜡笔画来表达他想和他父母说的话。”   克里斯汀深深喘了一口气,“如果他的心结不解开,他可能会一辈子这样下去。”   她继续说道:“在仅仅我接触到的这些人中,就已经有好几起这样的案件,那么如果我们将实现放眼整个费城,整个美国,整个世界呢?”   佩兰冷不丁地打断了克里斯汀,“你和我说这些是没有用的,我说了,我没有这方面的权利,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请你不要给我施加压力。”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一个狡猾的人,她企图将压力转移到他身上,她企图给他按上一个没有良知的罪名。   克里斯汀摇摇头,“我不想也不是在给您施加压力,我只是想请求阁下仔细想想,回忆一下当初你加入教会的初衷是什么?我想每一位神父应该都问过我们这样的问题,我当时很天真地说,我想改变和拯救这个世界。”   佩兰当初说的是什么呢?   他还记得,他说的其实和克里斯汀差不多,那时候大家都还是孩子,十个孩子里八个都是这么说的。   克里斯汀苦笑道:“我相信,阁下您说的应该和我说的意思差不多。但是越是长大,我越是发现,其实我们都无法拯救和改变世界,因为一个时代只会出一个拿破仑、一个华盛顿、一个哥伦布。”   紧接着,她叹道:“可是,我们还是在努力地奋斗和努力地生活着。我努力地维持着家庭,而你努力地从底层神父一步步迈向高位。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我们一路奋战,从来不是为了改变世界。”   佩兰静静地凝视着她,他的眼睛深不可测,他将情绪收敛在深处,露出一张冷静克制的脸,“我同意你这句话,我们无法改变世界。”   佩兰一语双关,仿佛在说——   所以,克里斯汀小姐,我们无法改变世界,就只能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去办事,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有时候必须向权利、向掌权者、向教会低头。   这就是佩兰所认为的规则,而克里斯汀也承认,这个规则无人可以改变。   克里斯汀听懂了佩兰的一语双关,却兀自带上了淡淡的笑容,“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佩兰阁下。我们那么努力地奋斗着,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让世界不改变我们!”   她接着强调,“我可以自豪地向主诉说我并没有被这个世界说改变,那么你呢,佩兰阁下?”   那么他呢?   佩兰的表情是很明显的迟疑,他迟疑的不是克里斯汀的质问,而是他发现克里斯汀的话正中靶心,他确实已经让世界改变了他自己。   他承认这一刻,克里斯汀的话让他产生了深刻的惭愧。   原来他早已被世界所改变。   克里斯汀起身,从包裹里重新拿出自己的披肩抖开,“我们都拥有童年,我们也都知道,孩子是世界上最童真的存在,可是我们如何去保护他们的那份纯真呢?这个世界上永远至少有一小部分的孩子,生活在阴影了,是因为我们的漠视。”   她将披肩披上,看着一直都很沉默的佩兰,“我只是在阐述我的观点,阁下,我也不强迫你接受我的观点,你不接受,没关系,我依旧不会放弃,我会用其他办法,即使困难一百倍,我也会做到,到时候我们就比比谁的拳头更硬。”   克里斯汀不打算再说更朵,她认为她已经将自己心里所想的全部都说清楚了,能不能说服,这不在于她,而在于佩兰是怎么想的。   克里斯汀走得很干脆,她的目光轻触在佩兰的脸上,那是一张曾经让她憧憬和敬仰的脸庞,但是现在,这张脸看起来是那么冷漠。   克里斯汀走出教堂,因为冷风从她的披肩中鱼贯而入,她只好把披肩紧紧裹着,低着头缩着脖子朝马车那儿走去。   佩兰撩开窗帘,从窗台那儿俯瞰过去,克里斯汀的身影已经塞进了马车内。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认为足够冷静的内心,会因为克里斯汀一番话而起了惊蛰。   他想起了种种,想起了他小时候第一次走进教堂的时候,那种神圣而肃然的心情,想起当他决定成为神父那一刻起,对着主起过的誓言。   他甚至想起了那个小神父,想起了那小神父的坚定。   很惭愧,在他周围的那些人中,似乎他是唯一一个被世界所改变的人。   他忽然有一些敬佩这位克里斯汀小姐,她总是对任何事物任何事情都保持着如此清醒的立场和头脑吗?   她如果是男人,一定会成为一个忠于自己的神父。   也许她的一生中,从未做过过违背良心的选择,如果她真的那么说,佩兰说不定也会相信。   她正直、热爱一切、富有同情心,那些也曾经是他所拥有的,只不过随着时间,他渐渐改变了。   看着她的脸庞,总能让他穿越时间的轨迹,回到很多年前的自己。   天真,确实很天真。   只是,他早已不再天真。      ☆、30   克里斯汀这一天走在大街上,她正准备去水果店里买一些水果,因为母亲这几日咳嗽有些厉害。   她走在街上的时候,遇到了瑞德,他似乎就好像是等在水果店那儿一样,看着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对着他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和他一起推门进入了水果店。   瑞德仿佛一只巨大却狡猾的黑猫,一声不吭地站在了她的身后,“看来,那位尊贵的红衣主教阁下,并未有任何反应?”   克里斯汀手里捏着一个橘子,指甲微微用力,似乎将橘子捏了变形,“是的。”   瑞德得意地笑嘻嘻说道:“你瞧,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哪个男人对你像我这样殷勤。”   克里斯汀瞥了他一眼,“我觉得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正愁要怎么办。”   克里斯汀称了一些苹果,然后付了钱拎出了店内,此时,一个教堂里的修女不知道何时也朝她走了过来。   克里斯汀没想到那个修女是来找她的,直到瑞德喊住了她,“克里斯汀,那个修女正看着你。”   克里斯汀才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那修女,那修女也赶紧走过来,“请问你是威尔逊小姐吗?”   “是的,我是,请问你是……”   “红衣主教阁下今天早上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说完,那位修女拿出一份被烫贴得完好无损的信封递给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立刻和瑞德交换了一个眼神,瑞德笑得喜怒无常地说道:“上帝,你瞧瞧,这会是什么?”   克里斯汀瞪了他一眼,友好地接过信封,“谢谢你,我收下了。”   “不客气,愿主保佑你。”说完,那名修女就离开了。   克里斯汀急忙将手里的袋子放到一边,开始在那里拆信封。   瑞德则是靠在街边上,悠哉地点起了一根雪茄,语气略带调皮地调侃着,“你说这是道歉信?表白信?哦,难道是谴责你?可怜的威尔逊小姐,我觉得你要遇到大事了。”   克里斯汀大致扫过信件,然后嘴角咧开一个不错的笑容,“是啊,我摊上大事了,瑞德。”   “到底是什么?”瑞德不顾克里斯汀的意见,直接拿过那封信在眼前看了起来。   克里斯汀哪里来得及管他,急忙就超前奔走了起来,“嘿,信上说我可以带着这份他盖章的信件去法院查询被权限掉的案件!现在,立刻,我就要去了!”   “等等!我说等等,威尔逊小姐,我怎么有点不相信呢,你确定这不是什么陷阱?”瑞德赶紧认认真真将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基本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就是说允许克里斯汀去查阅法院案件的事。   他用手指弹了弹信纸,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放弃自己的一切,为了帮助一些毫不相关的人。   佩兰应该知道自己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难道那个红衣主教和克里斯汀一样,脑子都是倒着长的?   嘿,他当然不是说自己喜欢的女人脑子是倒着长的,他只是一直认为克里斯汀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但是一个浸淫神职官场多年的红衣主教应该不会和克里斯汀一样天真,这真的不是什么陷阱?   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他并没见过这位受人爱戴的红衣主教,还是说天主教的人想法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而此刻克里斯汀拿着这封有佩兰盖章、签字的亲笔书信,心里已经认定不会有任何差池,她只管冲到了费城法院。   她相信佩兰依旧是六年前那个佩兰,那个在战场中冒着战火走进避难所将那些孩子都带出来的佩兰,依旧是那个让双方军队都不自禁地停了半日战火,只为了表达他们内心对这位神父的敬重。   他不曾改变,至少他明白他的初心。   克里斯汀在费城法院很顺利地查阅到了那些案件的详细资料,而让她崩溃的是,她原以为这些案件的数量大约会在20-30起之间。   但是,103起。   在短短三十年间,就有103起案件发生。   这个数字接近总量的13%,也就是一百名神父里,就有13名神父犯下过这种罪孽。   克里斯汀真的难以想象,那么多道貌岸然的神父,背地里竟然是这种人……而天主教的那些主教们,在三十年间不断地在掩盖这些事件。   没想到在200年前的美国,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概率甚至比2000年的美国还厉害,波士顿日报在2001年揭露神父性、侵儿童案件的时候,给出的改变是9%,就是一百名神父中有9名神父曾经性、侵过儿童,而在19世纪的美国,这数字竟然更高。   这种事情,不全方位揭露出来引发社会浪潮的话,就永远不会让绝大多数教徒知道真相。   不能再掩盖下去了,难道真的要等150年,等到2001年的时候,再让那些新闻工作者来揭露这些事吗?   不可能,这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克里斯汀抄下了那些案件中需要记录的资料,然后回到家里详细整理了一下,接着就开始一家一家受害者去造访了。   她采访了每一个受害者,让他们勇敢地站出来和她一起去揭露教会的阴暗面,并且记录下了那些神父是如何伤害他们的。   她还联系了当时美国最大的报社——《全美日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报社,当然只是其中的几个联系人,毕竟这件事在彻底曝光前要保证绝对的隐秘。她将这些采访下来的报道寄给了报社,报社高层坚决认为这种大新闻一定会轰动世界的,所以他们愿意和克里斯汀合作。   就在克里斯汀开始忙碌这些事情的时候,当然,是私下的,秘密的,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所以教会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瑞德看着忙得不亦乐乎的克里斯汀,自己却总是叼着一根雪茄站在她身后,“那个佩兰现在心里一定很紧张,毕竟他知道天主教和他自己就要大祸临头,却不知道究竟这一日何时会来。”   克里斯汀用手帕捂住鼻子,难耐他的那股烟味,“请你不要总是以最大的而已去揣测别人,巴特勒先生。”   瑞德索性熄灭了雪茄,“我只是至今没想明白,那个佩兰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   “为了未来,这个想法你无法理解吗。”   “你这说法太崇高,我等凡夫俗子接受不来,或许我应该给你身后背上一个十字架,头上带好头纱和光圈。”   克里斯汀推开他,起身朝门外走去,“报刊马上就要发行了,明天那些受害者们就会在教会门口抗议。”   瑞德压低了声音,“你在担心什么?”   克里斯汀看着外面,用手随意抓了几下头发,做成一个马尾的形状,“我担心我的母亲,她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直到现在她依旧每周都会去教堂。”   瑞德褐色的眼睛在阳光的折射下变成了浅棕色,他笑称,“你在担心她的反应?”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你想得太多了,她的反应会和你一模一样。”   *****   3月的第三个星期日,这是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日子。   教会门口簇拥起了无数的人,将近一百名受害者站在教会的门口要求教会给与他们一个公道的回应。   他们口口声声宣誓着曾经神父们对他们犯下的过错。   而同时,《全美日报》花费了数个版面开始叙述这些受害者的经历,这份日报每天的销量是100万份。   第一时间,无数的教徒都傻眼了,教堂也怔住了,连一些非天主教徒也被震惊了。   不可置信,一向代表着善德标杆的神父,一向慈爱的天主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件事的影响力大到震惊了整个社会,一件件血淋淋的事件真相被抖落了出来,《全美日报》长达数个月的连续报道,受害者们长达数个月的集体控诉。   《全美日报》在这段时间内销量暴涨五成。   所有的一切都逼迫着教会不得不站出来给群众们一个说法。   全世界每一双眼睛都盯着这件事,这件事的影响太过恶劣,受害者竟然清一色都曾只是孩童,天主教世界更是产生了地震一般的动摇。   教徒们对于教会的信仰产生了疑问,无数有孩子的家长们开始让自己的孩子远离神父和教堂。   而克里斯汀所担心的威尔逊夫人,当某日威尔逊夫人拿起报纸开始阅读的时候,才看看寥寥几行字,她就十分无奈地放下了报纸,坐在桌子上发起了呆。   ……   三个月后,在整个社会的压力下。教会终于出来发言了,教会发言人红衣主教拉斐尔阁下宣布已经彻查此事,涉及性、侵案件的所有神父都会被停职,在调查清楚后会根据案情的轻重实行革职或者流放。   社会的舆论这才稍稍下去了些。   但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将来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神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这种事了。   克里斯汀终于做成了这件事,她终于将真相摆在了教会面前,以一种教会无法推脱的姿态,因为这已经演变成了社会问题,一个教会无法掩盖和逃避的社会质问。   这是她穿越以来,做得最值得的一件事。   而这件事在天主教内部,舆论却全部指向一个他们所谓的“叛徒”,将事情泄露出去的,红衣主教佩兰。      ☆、31   仅仅几日之后,广为人知受人尊崇的红衣主教佩兰阁下,就因为在职期间没有尽责而导致造成了许多孩童被性、侵伤害的责任被搁置,连降三级变成神父,并且将要面临被流放的责难。   明面上是这样说的,但是暗地里,无非是教会将天主教这次颜面扫地的责任归咎于那个将事情泄露出去的佩兰。   他们认为他是叛徒,叛徒就应该狠狠惩罚。   佩兰的处境已经是千夫所指,他被搁置,也将要被流放去遥远的澳大利亚,一个跨越了大半个地球的地方,他会在那里举目无亲地度过一生,不会有任何升迁或者回到欧洲来的机会。   他能做的只有接受这样的惩罚,或者——弃教。   是的,弃教,如果弃教成为一名普通人,他就无需接受这些惩罚,也无需去往地球的另一半了此余生。   瑞秋对佩兰的要求只有一个,她极力想要劝说佩兰弃教。   她最后一次和佩兰站在属于他的红衣主教的办公室内,她已经从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候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变成了接受,她只是无法相信一个那么在意权利的男人,竟然会做出这样赔上自己一切前程的选择。   她显得十分懊恼,一种对现实的无法接受,“弃教吧,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阁下,你真的打算去澳大利亚的那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你在那里说句难听的就是快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佩兰开了瓶办公室里不错的白兰地,也许是最后一次喝了,他无奈地笑了笑,“不,我不会弃教,我愿意被流放到澳大利亚,我也愿意在那里度过余生。”   瑞秋倒吸一口气,她觉得佩兰疯了,是不是被逼疯了?“阁下,请你正常点,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弃教的话你还可以有别的信仰,可是如果你去了澳大利亚……那真的是回不来了,你再也见不到你的亲人,朋友,甚至……熟悉的一切。”   “我再也不会有任何信仰了,天主信仰就是我一生的根基。”佩兰用手握着胸前的十字架,说实话,他知道自己会面临教会内部的惩罚,但是他从未想过要弃教,无论是多么严酷的惩罚。   他从踏入天主教徒的那一刻开始,此生就没想过会弃教,他早就愿意为主献出一切了,今天这样的情况也是他自己选择的,他毫无怨言。   但是任何,都无法阻止他停止对主的信仰。   瑞秋真是恨透了这个男人的一根筋,他真的是为了信仰奉献了一切,如今他决定为了信仰将自己推进火坑,“早知道你会这么做,被那个女人说动,我就应该把那个女人赶走,我现在真的是恨死她了,她现在应该很高兴吧?她成了人民的大英雄,教徒们都爱戴她,可是她却把你给毁了,她的一切光荣都是建立在毁灭你的基础上!”   佩兰用食指竖在薄薄的唇上,示意瑞秋不要说下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只是不想一错再错下去了,她并没有说动了,是我自己想通了。”   “你忘了吗?”瑞秋情绪激动了起来,“我们为了今天,为了这一身红衣主教的衣服费了多少心血,那个女人肯定也知道这一点,可是她根本不在乎,她根本不在乎会消耗掉你的什么东西,她只在乎你能不能帮她,她简直是个恶魔。”   佩兰淡淡移开目光,“她不是恶魔,她是一个心如明镜的人,也是目前为主,我见过的唯一一个真正能被称得上是天主教徒的人,她像极了曾经的我,希望她能将这份心保持下去。”   瑞秋抓狂似的把自己的丝绸围巾狠狠抓了几下,“那好,那阁下你真的就这么心甘情愿被流放去澳大利亚?你真的不能弃教?”   佩兰的语气是那般坚定,虽然他的声音从来都是很轻很淡,“不能,我曾经一度差点背弃了我的信仰,现在那位女士让我认识到了这一点,那么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弃我的信仰第二次了。”   瑞秋只好冷笑了几声,“看来你们的信仰真是太值钱了,阁下。”   佩兰将酒杯搁在桌上,他望着室内被架在正中央的十字架,以及那上面双手被禁锢着的耶稣,“我不是阁下了,你以后可以改口喊我神父,我再也不需要这一身红色教服了,它也不再是我欲、望的枷锁,我挣脱了它。”   瑞秋摇了摇头,似乎无可奈何,她无法说动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去意已决。   她的心情很不好,六年的时间,她和这个男人一同前行,他们击败了很多对手,他们获得了权利的巅峰,如今一切却功亏一篑。   他这段时间饱受了来自教会的非议饿指指点点,甚至有人说他是其他宗教的间、谍。   这应该是最让他难受的,毕竟他是如此虔诚地爱着主。   她心疼这个男人,她希望他弃教,可以免受一些苦难,可是这个男人却执拗如初,执着于他的信仰。   她知道没戏了,确实没戏了,他将会永远离开她。   瑞秋先走了,她伤心地离开了教会,仿佛马上要失去一件珍贵的东西。   佩兰却难得露出了呆滞的神情坐在教堂中,他说不上难受,也说不上不舍,如今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平静地接受。   他想离开这里,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指责他,非议他,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他们甚至攻击他不热爱自己的信仰,不热爱主,不热爱教会。   不,正是因为他太热爱信仰,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却被非议成叛徒。   他承认他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内心会产生一些难受的反应,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打算平静地接受任何事了。   他在教堂里,遇到了一个人,是匆忙赶来的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远远站在教堂外,与他用眼神擦肩而过却很快驻足,她将脚步钉在原地出神地凝望着他。   然后很快,她就走进来了,连声音里都带上了风尘仆仆的味道,“佩兰阁下,终于见到你了,我听说你……要被派去澳大利亚传教?”   她声音里微带着风声和颤抖,“澳大利亚,某个小岛上吗?那岂不是……”   佩兰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你听到的都是真的,可是我们已经没有讨论这些的意义了。”   克里斯汀脸色踌躇,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儿了,“不,我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给您造成的,我……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吗?”   “你已经做了对我最有影响力最正确的事,”佩兰的声音很平静,一如他的表情,虽然没有微笑,但是却很柔和,“你不需要有任何自责,我很感谢你,威尔逊小姐。”   克里斯汀不会劝佩兰弃教的,她知道信仰对佩兰来说意味重大,她只是很内疚,虽然这件事怎么做都会毁掉一边,但是面对佩兰她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阁下,你什么时候动身?”   “我不是什么阁下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父,”佩兰那双湛蓝的眼睛凉凉地注视着她,“我后天就动身了,再见了,威尔逊小姐,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克里斯汀读出了他话语中用平静所包裹住的悲伤,她无所适从,慌忙间只想表达自己的歉意,“阁下,你在我心中永远是阁下,那个会踏上炮火中的战场救出孩子们阁下,你对我的影响的巨大的。”   佩兰微微勾起唇角,这是第一次,也是克里斯汀唯一一次看到他的微笑,他说:“如果没让你失望,那真是太欣慰了。”   显然佩兰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他起身朝着教堂门外走去,那一身耀眼的红衣主教冕服擦过克里斯汀身侧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微微的冷风穿过她额前的碎发。   他想着外边的阳光出走去,留给克里斯汀一个高大、英俊而伟岸的背影。   他从容不迫地仿佛不是将要被流放,而是仿佛要去赴一场盛宴。   克里斯汀这一刻准确地意识到——他将从容地离开,并且永远地离开。   就好像,从此世上再也不会有佩兰这个人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佩兰的戏份结束了~明天开虐 ~我说真的~ 谢谢sesame的地雷   ☆、32   这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日子,克里斯汀正在工厂的车间里巡视了一圈,如今工厂虽然只有小规模地运行了起来,但是至少能够拥有一小簇工人来给车间上班了。   大型的珍妮纺织机都已经开动了起来,产房内重新飞扬起了细小的棉絮。   克里斯汀在工厂里看了一圈,然后就转身回到了别墅内,却被得知瑞德早已在客厅内等了她许久了。   她虽然很好奇,但是还是决定回房间换一身衣服,把身上脏兮兮的衣物换了,现在总算她也有几件像样的裙子了。   但是那些衣裙难免看起来总是显得郑重了些,她挑选了一件袖口勾丝的黑色礼服,顺便还戴上了一顶深蓝色的系着蓝丝带蝴蝶机的小礼帽。   她觉得今天自己这身衣服显得有些郑重其事,其实这是巧合,因为她正好做了这件新裙子就索性穿出来试试。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瑞德今天也一改往日轻佻花哨的穿衣风格,竟然穿了一件仿佛新郎官似地白色礼服,胸口竟然还潇洒地插上了一朵的桃粉色含苞玫瑰。   这实在让她有些意外,瑞德今天这是要去出席什么国宴吗?   克里斯汀走下去,习惯性骄傲地扬了扬鼻子,然后微笑道:“瑞德,你这是打算成为谁的入幕之宾吗?”   瑞德却巧言令色地躲过了她的质问,“也许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说完他竟然拉开一张椅子,邀请克里斯汀坐上去。   克里斯汀闻到了瑞德那玫瑰说带来淡淡的清香,她十分坦然地走过去,坐了下来,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用一种似懂非懂的目光看着瑞德,“瑞德,我觉得今天的你很不寻常。”   瑞德在克里斯汀的诧异之下,拉起了她的手背,落下一个吻手礼的轻吻在她的手指背上,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是想赞美我今天格外英俊潇洒?”   克里斯汀并没有抵触那个吻手礼,而是略带傲气地抽回了手,“瑞德,说说你今天的来意。”   瑞德从上衣的内插袋里拿出一个很小的盒子,包装地如此精美,上面还抽拉着粉红色的丝带,他忽然将盒子抬在手中,然后拉着克里斯汀的手单膝跪在了地上。   克里斯汀被吓了一跳,她甚至怀疑瑞德这是要和她求婚的架势!   她摇了摇头,为了掩饰尴尬而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后脑勺的盘发,“巴特勒先生,你这举动吓到我了,你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瑞德并没有想要绕圈子的打算,他诚恳的态度和手上的盒子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我不做什么,威尔逊小姐,正如你看到的,我是在向你求婚。”   “……!”克里斯汀被这句话惊讶得赶紧抽回了手,但是她没得逞,那只手依旧被瑞德紧紧地握着。   克里斯汀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瑞德,我觉得今天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   瑞德的眼眸深处淡淡呈现出了一种调侃,“噢!威尔逊小姐,请不要在这里演什么单纯无知的戏码,我知道你心里清楚得很,你是一个格外明白的女人,我对你有所企图,这件事我想你从查尔斯顿开始就是知道的。”   克里斯汀很快就理解了瑞德的话,她反问道:“我知道,我是知道的,但是我以为那已经过去了。”   瑞德因为克里斯汀的态度,表情上悄然多出了一份失望和冷笑,“过去了?我天真的孩子,如果那过去了,为什么在费城我会那么竭尽所能的帮助你,你心里一定是清楚的,我那是在献殷勤,而你全然接受了,我想我可以默认你是接受了我的殷勤。”   克里斯汀显然语塞了,“什么?你那是在献殷勤,不,我想你误会了,我从不觉得你那是在献殷勤,难道你做这些事情,为了那些受害当人们做这些事,不是出于你的良心吗?”   她的思维方式显然和瑞德不是在一个维度上的,她从不觉得瑞德竭尽所能的帮助她,是在向她献殷勤,她也不认为自己默认了瑞德的存在和殷勤,而瑞德是这样认为的,所以瑞德现在来讨债了。   瑞德的眼神顿时冷了几度,而刚才那一番热情的姿态显然也被浇灭了不少,他嘴边的笑容挂上了肆意的冷笑,“良心?威尔逊小姐,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根本不是天主教徒,我为什么要为了天主教会的事任何心思?良心,啧……你觉得我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克里斯汀这次终于抽回了手,因为瑞德根本一副懒得碰她的样子了,她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只能说我们之间存在误会,我以为任何人碰到这样伤天害理的事都会挺身而出的,没想到你是意外,巴特勒先生。”   克里斯汀的话让瑞德觉得他是在自讨没趣,难道她真的一点没感觉到他对于她那片赤子之心?   这件事让他觉得既没面子又十分挫败。   他尽量维持体面地站了起来,刚才他在做了什么该死蠢事?   上帝,这一切真是够了,这个该死的女人,简直就是一只一毛不拔的公鸡。   想想,这一年多来,他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了多少时间,现在他得到了什么?   一次又一次无情的拒绝。   他瑞德巴特勒什么时候碰到过这么棘手和丢脸的境地?   就在他满心充满了对克里斯汀的不满的时候,克里斯汀却猛地说道:“我很好奇,先生,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不结婚的。”   瑞德却微微挑了挑眉头,这个女人反正是不会接受他的求婚和殷勤的,她又何必问那么多,又何必问他为什么忽然想要和她结婚了。   他没有兴趣再认认真真地回答她了,为了挽回一些颜面他坏笑着说道:“也许我只是想体验一下,也许很快我就会无奈透顶地去离婚。”   克里斯汀的脸色立刻难看了几分,“原来你是打算拿我做实验吗,先生?”   瑞德收起了手中装着戒指的盒子,放荡地笑着,“谁说不是呢,小姐。”   “你……”克里斯汀气得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正打算要控诉他。   瑞德却一把扣住她的腰肢,将她一直压到窗台边上,克里斯汀皱着眉用脚踹他,“请你不要放肆,你要做什么?”   瑞德笑嘻嘻的样子是那么得放荡不羁,他的手用力扣着克里斯汀的腰和手腕,“我都献了那么久的殷勤了,小姐,你总得让我拿回一点利息不是吗?”   “混账,你要什么利息?”克里斯汀觉得此刻自己很有危机感,但是潜意识她又觉得瑞德不是那种人。   不过就在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下去的时候,瑞德的身子已经压下来,他的舌头撬开她的口腔,毫不犹豫地深处进去在里面攻城略地扫荡了一番,那股劲道,丝毫没打算留给她任何余地,克里斯汀却只能狠狠瞪着他。   但是瑞德并没有亲吻她太久,只是短短一会的时间,他就离开了,然后用手指擦了擦自己的嘴唇,一脸欠揍地笑道:“其实并不怎么样,小姐。”   克里斯汀立即朝他“呸”了一下,“滚开,你这个色、情狂。”   瑞德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一副即将远行的口吻说道:“是啊,我是要离开了,小姐,别担心,很快你就再也不会在费城见着我了。”   克里斯汀愤怒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瑞德摊了摊手,然后笑嘻嘻地说道:“我要去参军了,战争就要开始了,我想是时候让我为我的祖国尽一些力了。”   克里斯汀听到瑞德去参军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要阻止他去,因为她觉得那很危险,她说道:“开什么玩笑,我还以为你够清醒,知道南方是注定打不过北方的,所以南方的男人都去参军了,而你却跑到北方来做生意。现在你和我说你要去参军?你明知道南方是必输的。”   “是啊,我知道是必输的,可是我还是得去。”瑞德卷了卷西装的袖口,终于不再装得人模人样了,“可是我还是得去,我总是要给我的祖国贡献一些的,我不能看着那些人白白牺牲自己却悄然自得坐享其成。”   克里斯汀一时语塞,她竟然找不到话去反击瑞德,反击这个想要为自己将死的祖国奉上一点力量的男人。   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是自私的、是自我的、是没有道德感和同胞观念的,可是他竟然在明知道南方必定会输的前提下,还要去参军为南方而战。   克里斯汀发现,之前她说了解的瑞德根本不是真正的瑞德,瑞德有太多面了,每次她都能发现他新的一面。   可以说是从这一刻起,克里斯汀才终于更加深入地了解了瑞德,她对于他的想法彻底改观了。   他真的那么冷血吗?   他虽然时时刻刻在抨击自己的祖国、瞧不起南方人和南方的制度,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他还是热爱南方的。   他真的没有道德感吗?   可是他对自己的母亲、妹妹都是用尽全力地照顾着。   克里斯汀被瑞德触动了,她竟然想不出什么说辞去阻止他,阻止他为自己的祖国抛头颅洒热血。   但是她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担忧在困扰着她,不过最终她还是决定尊重瑞德的选择。   “瑞德,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瑞德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没想到还能在临走前得到你的关心,看来我还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   克里斯汀转过身,不再理他。   内心,却对他充满了敬佩。   瑞德对着克里斯汀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也许此生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克里斯汀。   即使他早就知道南方的输是早晚的事,但是他必须要为之一战,谁让他彻彻底底是一个南方人。   在他的同胞都在为自己祖国浴血奋战的时候,自私如他,也做不到作壁上观。   一切,先等他能活着回来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骗你们哟,我真的开始虐了哟~当然只是小虐一下~~哈哈~~ 不想要我虐太久的话,就收藏下我的专栏哟!那么我就会甜死大家!   ☆、33   克里斯汀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总是牵挂着瑞德要去参军这件事。   一方面,她觉得那简直就是一个火坑,极度不希望瑞德跳进去,一方面她又觉得她应该理解瑞德,她确实是理解的,她完全能够理解所以她也知道按理说自己根本不应该去劝说他。   可是她真的很怕瑞德这一去……就成永别了。   她内心充满了对于瑞德巴特勒的崇高敬佩,因为瑞德明知道南方是绝对不会赢得,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去,那是因为他那放荡不羁的骨子里有着对祖国的热爱,虽然一般人看不出来,在此之前克里斯汀也丝毫没看出来。   瑞德做出这样的举动确实很让她诧异,他其实有时候也算是一个品质不错的男人。   最后理智告诉克里斯汀,还说不要去阻止瑞德了,因为她实在太理解他了,以至于她都不忍心去阻止他。   在这个迷雾一般的早晨,她决定去车站送别佩兰,因为她很快也将再也无法见到这个男人了。   她站在车站上看到了将要坐火车去码头航行去澳大利亚的佩兰,佩兰已经脱下了那身尊贵的冕服,转而换上了黑色简单的神父教服。   克里斯汀的母亲做了一些点心,她塞给了佩兰希望他带在路上,佩兰并未拒绝,说实话如今整个费城愿意来给他送行的也只有克里斯汀了。   他和克里斯汀之间的话并不算多,但是双方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事实上佩兰反而希望在最后一刻能够见到克里斯汀,也算是一种他曾经在美国、意大利来过的见证、寄托。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在这里的一切了。   克里斯汀与佩兰最后一次握手,“神父,澳大利亚对于美国来说是非常遥远的,我希望你在那里能够寻找到心灵的寄托。”   佩兰默默点了点头,他还是没有笑容,但是那双湛蓝的眼睛能够看出此刻他内心的平静,他接受了一切,“我想我会的,只是之后再也不能见到你这样独特的女士,让我十分遗憾。”   克里斯汀露出一个完满的微笑,“你在澳大利也会遇到更多独特的人,你会快乐的,神父。”   “我并不悲伤。”他淡淡说道。   火车开始鸣笛了——   克里斯汀看了看喷气的车头,仿佛火车已经迫不及待要带着那些断肠的旅人离开这儿,她最后仓促地说道:“再见,神父,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能被你这样的女士记住这是我的荣幸,威尔逊小姐。”   然后佩兰朝她摆了摆手,那动作自然而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一次人生不经意间的相逢和离别。   克里斯汀心疼他,但那种心态却带着无奈,明知道会将他至于何种境地却不得不去那么做,而他却更像是奔赴一场至尊的旅途,比梵蒂冈更加至尊。   佩兰走了,克里斯汀轻轻喘了喘气,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段经历,从此结束了。   只是当她回头打算离开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捧着一束白色玫瑰花站在不远处带着惬意的笑容看着她的瑞德。   他原本是想来和克里斯汀做最后一次告别的,威尔逊夫人告诉他克里斯汀去了车站。   只是没想到到了车站看到的竟然是这一幕。   瑞德讽刺地笑着,还真像是生死离别。   瞧克里斯汀那一副该死的恋恋不舍的模样,怎么不索性和他一起去了澳大利亚得了?   也许他可以在美国远远地见证一段旷世绝恋,真是感人至深。   你瞧啊,这两个人格最完满的存在,真是像极了圣母玛利亚和约瑟,他们的结合说不定可以创造新一世的人类。   也许下个月,克里斯汀就会奋不顾身地登上去澳大利亚的航班。   他认为克里斯汀那么绝情地拒绝他的求婚,依旧是因为那个叫佩兰的男人,也许永远都会这样。   他转身,手中捏着束白色的玫瑰,手指甚至掐进花朵内捏碎了几朵鲜艳的玫瑰。   然后他将玫瑰随手扔在了花坛中,冷笑着离开了车站。   当天晚上,瑞德离开了费城回到查尔斯顿去。   当然这个不告而别的决定他承认确实带着几分负气的决定在里面。   回到查尔斯顿的那一天,巴特勒夫人和妹妹茜茜都仿佛是见到了久违的阳光,巴特勒夫人甚至当场差点晕倒。   “噢!瑞德!瑞德你回来了,你这次去哪了!”   瑞德回到家中看着已经狼藉不堪的查尔斯顿,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年轻人了,大家都去参军了。   是啊,自大傲慢的南方贵族认为他们只要齐心协力说不定几个月内就可以碾平北方的大地。所以年轻人都丝毫不畏惧战争,几乎全部去参战了。   瑞德当然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他在考虑他的母亲是否能承受这样的打击,所以他并不打算实话实说,“是啊,我只是回来休息一下,过几天又要走了。”   巴特勒夫人尖叫着捂着胸口,连披在身上的披肩都差点要落地,“噢!上帝啊!瑞德你要去哪,这兵荒马乱的就要打仗了啊!去北方不安全,在南方也不安全,你就好好呆在查尔斯顿!”   茜茜替母亲裹好披肩,她们两个人一定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打算去参军。   事实上,瑞德将打算去参军的这个想法只告诉了克里斯汀,因为他认为只有克里斯汀可能也许会理解他的想法,而其他人,都只会惊呼着不能接受。   茜茜忽然问道:“兄长,那个叫克里斯汀的女人呢?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看来你和她已经彻底结束了?”   瑞德很少露出这样淡淡叹息的样子,事实上他基本不会被什么事难道,除了这件事,他露出了无所谓的坏笑,“这件事,我想将要成为历史了。”   巴特勒夫人扶着额头,无奈地摇了摇,“那就算了,不过瑞德,过几天你要去哪里?”   瑞德看着外面这骤然间荒凉下来的查尔斯顿,要知道几个月前,这里还是整个乔治亚洲最繁华的乡镇。“我还不知道,跟着感觉走就对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回答让巴特勒夫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又十分符合她儿子的个性。   然后瑞德就在家里好好待了一段时间,期间和贝尔见了几面,他安顿好了自己这位老情人,就去参军了。   他从来不觉得这是多么惨烈的决定,他的祖国南方一定会输,也许他会死在某个沙堆中,但是这有什么打紧的呢?   人生本就是如此虚无,他一身了无来去,如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能见证一个繁华昌盛的南方大陆逐渐消逝和死亡,那也算是一种风情了。   是的,老南方就要消逝了,而南方人却还在沾沾自喜。   这群该死而自大的家伙,他们毁了自己的家园,也毁了瑞德的家园。   在一个硝烟弥漫的日子里,战争已经打响。   而瑞德则背上行囊,从容不迫地走进了南方的军队中。      ☆、34   南北战争一夜爆发。   这场需要持续数年的战争,是美国历史上最惨烈的战争之一。   战争也是最容易发财的时候,克里斯汀重新运作工厂,为军队提供了所需的纱布、军服布料等等必需品,这让她从政、府那儿赚了不小钱。   她之前的预测是对的,南北战争是她重启工厂最好的时机,政、府会是她最大的需求商。   这段时间她忙着工厂,忙着赚钱,威尔逊纺织厂早就活过来了,一切照常,她又成了一个富有的女人。   之前的困顿、窘迫一切都消失了,现在她是费城最大的布料商。   同时,她也会每天花一些钱给那些穷困的人救济食物和救济金,毕竟战争造就了无数的难民。   但是虽然她时常忙于工厂,她依旧有意见每日必做的事情。   那就是拖人从南方查尔斯顿寄来每日的日报,然后从日报的伤亡名单中,每天寻找瑞德的名字。   每天每天,她都没看到瑞德的名字,这让她可以松一口气。   不知不觉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2年多,她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伤亡名单,不是她的祖国北方的,而是敌人南方的。   她的这些行为都被威尔逊夫人看在了眼里。   威尔逊太太每次都是叹息着走开,却也无可奈何,直到某一天她终于忍不住走到克里斯汀面前,拿起那些伤亡名单指着她说道:“克里斯汀,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瑞德-巴特勒了?”   克里斯汀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结论,她打着哈哈说道:“母亲,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威尔逊夫人呵斥道:“怎么不可能?你不喜欢她你为什么天天拖人搞来查尔斯顿的伤亡名单每天对着傻笑?”   克里斯汀一时语塞,反而是自己问自己道:“难道我真的很在意他?”   “你才发现?”   “……那我该怎么办,母亲。”   “你还能怎么办,每天对主祈祷他能活着离开战场吧!”   克里斯汀对于母亲的这个结论将信将疑。   难道她真的喜欢瑞德?   因为喜欢他,才会不希望他去战场,因为喜欢他,才会每天紧张地关注伤亡名单。   而之前她从来都是固执地认为那不是喜欢,难道其实她是喜欢他的?   这个结论让她惊讶万分,她怎么会喜欢那个油嘴滑舌、行为放荡的花花公子的?!   可是,可是他之前都向她求婚了!   克里斯汀不安地站起来,朝着窗外看去,可是,瑞德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他也有着无可取代的优点啊……   他在关键时候可靠、而且内心其实也是炙热的,他并不冷酷自私,他……其实是不错的。   如果她还能再见到他……   她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她的心思?   这才是克里斯汀最纠结的地方。   ……   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之后,她忽然非常想告诉瑞德,想看看瑞德的反应,他会不会欣喜若狂地抱着她?   他……还是早已变心了?   爱上某个在他受伤时照顾他的战场护士,或者某个英勇飒爽的女兵?   毕竟都过去两年了。   想到这儿,她皱起了眉头,但是很快又想通了。   嘿,她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她根本不需要想那么多。   她要先等到战争结束,并且瑞德还活着的那个时候。   是啊,她要每天祈祷,祈祷瑞德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她要告诉瑞德,她也是喜欢他的,至于他的求婚……她暂时还没有想好,可以以后再说。   *****   南北战场上,南方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劫难。   在林肯签约了《解放黑、奴宣言》后,南方军节节败退,似乎连上帝都向着自由民、主的北方了。   可是南方的军士们依旧在炮火中没有退让,他们已经没有人再会做着“南帝国”的美梦了。   他们在冰天雪地的战场上,连一双靴子都没,流着血赤脚绑着绷带踩在冰雪的砂砾中,他们饿了也等不到补给,只能从雪地里抓一把雪吞进肚子里裹腹,他们甚至连□□的弹药都没了,只能在炮火中躲在战壕里吹着瑟瑟冷风发抖。   这就是南方军的现状,等到他们上了战场,似乎每个人才清醒过来,南方和北方之间的差距,早已差之千里。   而这些他们从未想到,瑞德却早就想到了,但是他依旧来了,和这群可怜的孩子在一起,参加着这场必输的战争。   他无数次在内心嘲笑自己,他到底是哪一根筋不对劲,才会来和这群人在这种冰天雪地里赤着脚打没希望的仗。   他也希望自己真的能够无耻到底,不过事实证明他还是无法抹灭内心的良知的。   他和几个军士疲惫地收起枪支回到军营里,当初一个营500个人,如今也只剩下200个不到了。   其中一个军士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私藏了很久的巧克力,要知道在每个军士都吃不饱的情况下,一块巧克力可是天赐的食物,他每个人掰了一块大家分着。   然后几个人绝望地倒在墙上,看着营帐里尽是受伤无法行动的军士们,无奈地叹息道:“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瑞德。”   瑞德很想抽烟,却没有烟,只能来回来原地走路,怀念以前肆无忌惮抽烟的滋味,“我看未必。”这话说得不轻松,语气也不那么简单。   那人听了更加绝望了,“我还有好多遗憾,真后悔当初没有全部实现,我没有生一个孩子被我母亲,要是我死了,她该多么绝望。”   瑞德一只手撑在石墙上,“每个人都会很多遗憾,没有人能在死之前把遗憾全部完成。”   “那你有遗憾吗,瑞德?”   瑞德停顿了下,他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的遗憾其实也不少。   那人又问道:“嘿,瑞德,说说有没有哪个小妞在等你回去?”   瑞德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如果她真的等我回去的话,我想我就是做逃兵也一定要回去找她。”   “没想到,看着像情圣的你,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周围爆发出一阵笑声。   瑞德用一块脏到不行的抹布擦了擦自己的枪杆,“你们别光顾着嘲笑我,我看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嘿,至少我已经把人家姑娘给攻陷了,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就可以娶她!瑞德,你倒说说,你牵挂的那个姑娘叫什么?”   瑞德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叫克里斯汀,不过她心有所属。”   “她是一位怎么样的姑娘,让你至今念念不忘?”   “她……”瑞德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一枚炮弹猛地落到了他们的营地面前,周围一切都被炸得飞起,每个军士只觉得耳鸣到一切都听不见看不清,全部第一时间趴在了地上。   是敌军,他们打算直接开炸南联盟的营地了。   瑞德趴在地上几乎被炸晕了,因为爆炸声太过巨响导致他耳鸣到什么都听不见,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自己半个身子被埋进了土堆里。   周围横尸遍野,许多军士都被炸得尸骨无存埋入泥土中。   他恍惚中只能看到远处弥漫的尘土和硝烟,狼藉一片,灰蒙蒙的,树上还挂着别的军士被炸飞的衣服和手臂。   这是他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接近死亡,他承认,有一种无边际的恐惧围绕着这里。   但是他竟然想到了克里斯汀的脸——   她甚至都没有对他温柔地笑过,他脑中的她,依旧是那个带着冷淡的眼神和语气,但是却带着炽热的内心。   棕褐色的头发和瞳孔,高挑的眉毛,长到会微微颤抖的睫毛,冷漠的脸颊,薄情的嘴唇。   她就这样一幅冷情的外表。   但是她善良、独立、固执、坚强,她具备许多美德,这些都是很少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美德。   如今,瑞德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确实是想她了。   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她就是一个刻在他背上的名字,永远在微微刺痛着。      ☆、35   瑞德靠在监狱的墙上,听着外边日夜不停的悲鸣,还有咒骂以及哭泣。   这监狱的隔音效果真是堪忧,瑞德嘲笑着外面那些人。   他想到了小时候走过的查尔斯顿的麦田和果园,那地方现在应该已经被北方军队烧光了。   他被父亲赶出去被迫离家出走的时候,曾经在那里睡过几天,那时候他满身酒气地倒在某个木屋中自暴自弃,一个老者却痛骂了他一顿,将双眼通红神情疲惫的他给骂醒了。   然后他离开了查尔斯顿,并且发誓在自己成功之前绝对不会再回去。   他很想念那位老人,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不过战火是如此无情,曾经的南方那些州,现在都已经变成了战后重建州了,估计早就没了南方的气味了。   母亲和妹妹怎么样了?   听说查尔斯顿的贵族们很配合北方军的工作,所以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侵害。看来这群不可一世的南方人终于接受现实了。   母亲和妹妹应该还好好的。   随后,他又想起了被赶出查尔斯顿的他,那些年他流落在整个美国,穿越南部北部,只是想寻找自己能做的事。   他的双手沾满过咸腥的鱼味,浸透过冰冷的雪水,他吃过路过的野草,也脚踩进过西部的泥沼,对了,那次他差点被沼泽给淹没了。   最后,终于在赌场中,他将过去受的苦连本带息的赢了回来,这是他的第一桶金。然后,他买下一艘船,用敏锐的商业头脑和投机手段开始在南北之间做生意,金钱就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迅速膨胀。   他得到了曾经失去的一切,包括地位、人们的目光、女人、美酒、房产等等,却还是觉得很空虚。   因为他找不到和他一起享受这畅快人生的人。   也许是监狱太过潮湿,让他的回忆不断涌现,那些过去的、愉悦的、惨痛的、千钧一发的各种回忆。   瑞德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准备睡觉,算算今天是他进监狱的第几天了,噢!两个月了,真是活见鬼了。   他的线人告诉他,他起码要蹲在监狱里蹲满六个月,并且要时时刻刻否认自己拥有巨额存款,这样他就能安全出去了,当然前提是他把自己的钱都存到了英国利物浦去。   不过他已经买通了这监狱的狱卒乃至警长,所以很快他就能出去了。   这群该死又贪婪的北方佬,赢了战争,还想从南方的有钱人身上把钱都给剥削下来,他不会让他们得逞的,那些是他的钱,只有他自己可以动。   他裹着残破的棉衣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被告知有人来找他。   而此刻在监狱外面,是闻讯赶来的克里斯汀。   她靠着战争中政、府对布料的需求一夜之间飞黄腾达,威尔逊纺织厂再次回到了曾经的荣耀地位。   战争一结束,她就多方打探想要打听出瑞德在什么地方,因为她没有看到瑞德的死亡报告,她知道他没有死。   随后她打听到瑞德被关在了监狱里,克里斯汀二话没说就立刻心急如焚地赶了过来。   当她告诉狱卒,她要见瑞德巴特勒的时候,那些狱卒脸上纷纷露出了一副只有男人才懂的笑容。   克里斯汀皱着眉看着他们,“干什么?瑞德巴特勒不在这里吗?”   “在,他当然在。”这些狱卒其实都已经被瑞德买通了,所以对瑞德的态度不错以及来看望瑞德的人都从不阻拦。   克里斯汀瞪了他们一眼,不满地说道:“那我能见他吗?”   一个狱卒上下打量着克里斯汀,笑眯眯不怀好意地抽着烟斗,“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克里斯汀随口编了一个谎言,“我是他妹妹。”   “妹妹?”那群狱卒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他的妹妹可还真多哎!”   克里斯汀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很快,那名狱卒就带着克里斯汀去见瑞德了。   她没想到瑞德在监狱里蹲了两个月,竟然并没有看起来多么败落,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整整齐齐,虽然头发有些乱,但是整个人依旧干干净净的,完全不像是蹲号子的人。   但是当瑞德看到克里斯汀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真的从未想过,克里斯汀会来这里看望他,这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还真的是平身第一次感受到。   他马上激动地走到克里斯汀面前,完全不顾克里斯汀的反应,一把拉过她的那双手塞进他宽大的手掌中,“噢!瞧瞧!谁来了,克里斯汀,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   克里斯汀知道瑞德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于他喜欢的东西就是这样直率而热情,她没有挣扎,而是情愿被瑞德拉扯着手,“是我,克里斯汀,我听说你在这儿,我马上就赶来了,我想你也许需要帮助。”   瑞德这下更高兴了,她竟然千里迢迢赶来帮助他,她这是真的把他记挂在心上了!   他凑近克里斯汀的脸蛋,那双带着轻佻笑意的眼睛任性地盯着她,“没想到这句话会从你的口中说出。”   克里斯汀笑了笑,“是啊,瑞德,我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你要从这里出去是不是需要钱来打点?我可以替你打点。”   瑞德的眼神中难得出现了温柔的视线,“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克里斯汀连忙说道:“我当然知道,我每天都有看南方报纸的死亡名单,我一直关注着。”   瑞德觉得心里越听越甜,克里斯汀果然知道怎么让他高兴起来,“没想到你对我牵挂到这种地步,这是为什么,恩?”   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这是克里斯汀的心里话,可是话到嘴边她发现自己说不出去了,因为刚才听到那几个狱卒说有好多个“妹妹”来探望瑞德,这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会自作多情,换来瑞德的嘲笑。   她心里掂量了下,觉得暂时还是不要透露心机,不然若是自己自作多情的话该多么没面子呐!   于是她换了一个说法,她说道:“我……欠你一个人情,教会那次的事情,所以我肯定要还你。”   她明显感到,这句话说出口之后,瑞德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他甩开了克里斯汀的双手,开始转过身去背对她看了看监狱的铁窗。   原来她只是来还人情,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然后他再次转过身来,此时语气却平静地和刚才不像是一个人,“如果你只是想来还人情,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知道的我并不缺钱,你不需要替我打点什么,我自己可以为我自己打点好。”   克里斯汀瞧他这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了,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她接口道:“那好吧,我知道你有能力自己搞定。”   瑞德将手搁在铁栏上,弯着腰脸色不太好看地盯着克里斯汀,“那你走吧,我很感谢你能过来。”   克里斯汀显然不乐意了,“我千里迢迢来想帮你,你就这么赶人走,这是你们南方人的礼仪吗?”   瑞德坏笑着,“你想帮我,我很感谢,可是我不需要,你还不走难道是打算在这里陪我睡觉?”   “你……”克里斯汀瞪着他,这个不要脸的臭男人,“你这个无耻之徒。”   这时候,监狱外忽然缓缓走来一个倩影,而且那个优雅的女人还在开口道:“瑞德,听说你有客人?”   瑞德转身看着贝尔,那语气比起克里斯汀来说可是热情多了,他招呼她,“贝尔,你来了,这是我的一个老朋友。”   克里斯汀诧异地盯着那个女人,一头鲜艳的红发,艳丽的妆容和时髦的打扮,而且两个人的语气如此熟稔,这怎么能不让人多想?   克里斯汀觉得很生气,到头来她果然是在自作多情,以为瑞德落难需要帮助,千里迢迢赶来,结果人家在这里早就搞定了一切,还有美人相伴。   自己这算什么?   克里斯汀为了保持自己面子,只好强装潇洒说道:“身为朋友,只想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助,既然你不需要,那我就走了。”   瑞德冲她微微一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等我出来后我会亲自去道谢的。”   “不用了,”克里斯汀扭着头说道:“这是我欠你的人情,以后我还是会还的。”   说完,她还佯装大方地朝贝尔点了点头,然后落落大方地离开了监狱。   走出监狱,她还在一遍遍回想刚才的情景,自己应该没有暴露什么吧?不然一定会遭到瑞德和那个女人的嘲笑的,还好她没有傻到什么都说出去。   真是该死,她本就不该在一个花心浪子身上抱任何希望的。   就算他以前说喜欢她,就算他曾经很殷勤,但是那都过去了,现在他说不定早把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就是男人的本性,别以为瑞德巴特勒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OR后妈?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谢谢sesame的雷 让我哟呵两声 收藏下我的专栏哟!以后说不定你又可以见到我咯!保证酸甜酸甜的哟!   ☆、36   克里斯汀回去后继续经营着她的工厂,她虽然有时候会有意无意让人去打听瑞德有没有出狱,她还是有些不死心,总觉得心里的话没有说出去很不高兴。   但是她又提不起勇气再去一次监狱,毕竟说不定瑞德真的没把她当一回事,那岂不是十分丢人的事,她丢不起这个脸,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她笑话,就算是瑞德也不行。   就在这样纠结的日子里,她渐渐发现,已经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了。   难道瑞德已经出狱了?   克里斯汀不是很清楚。   不过既然如此,那她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然后她就更加专心地把精力都放在了纺织厂上,纺织厂自然也越做越大,完全恢复成了最辉煌时期威尔逊家族的样貌。   只不过这一天另克里斯汀没有想到的是,她从马车上跳下来打算回到别墅的时候,竟然听到有一位客人来访。   而那人还真是——瑞德巴特勒。   克里斯汀只是没想到瑞德会来,她以为瑞德离开监狱后就会继续和那个贝尔回到查尔斯顿,而他竟然千里迢迢跑到了费城来!   克里斯汀在客厅门口踌躇了一会,因为她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瑞德,是微笑吗?   那显得太刻意了。   还是冷着一张脸吧?   可是她内心明明的那么殷切期望见到瑞德。   她还在是思考,却听到客厅的门内传来一连串脚步声,克里斯汀连忙竖起汗毛紧紧盯着那扇门,很快,门就被打开。   瑞德咬着雪茄,带着一顶差点压住他眼睛的礼貌,眼角微挑额头露出几条皱纹,坏笑看着克里斯汀,“你在这里站了十五分钟了,是不是我不邀请你,你就不打算进来了?”   克里斯汀暗自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然后就走进了客厅。   瑞德却爱极了她这样的神情,忍不住想去惹怒她,然后看她长牙舞爪跳脚的样子,他用充满烟味迷离的笑容上下打量克里斯汀,“那么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充满活力,像一只跳来跳去的兔子。”   克里斯汀轻咳一声,佯装端庄的样子转过身看着壁炉,语气不冷不热,“我以为瑞德,你现在应该急着回到查尔斯顿去,带着你那位红发女郎贝尔小姐。”   瑞德轻笑着,他倒是真不急着回去,他其实更急着带她进洞房,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自顾自地卷起袖子,仿佛在自家一样拿下克里斯汀酒架上的各种美酒,选了一瓶白兰地,然后直接粗鲁地用桌子边缘敲开了酒瓶盖子,这种近乎野蛮人的举动让克里斯汀皱起了眉头。   瑞德却自得其乐地喝着酒笑着,“原来克里斯汀小姐这么在意那位红发女郎,看来我需要和你好好解释一下?”   “不需要,解释什么?”克里斯汀语气硬邦邦的,“倒是你今天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瑞德将烟头熄灭,扔进烟灰缸里,那双微微弯曲笑眯眯的眼睛看着克里斯汀,“当然是来致谢,克里斯汀小姐千里迢迢来到监狱探望我这个阶下之囚,仿佛让我看到了上帝的光芒。”   克里斯汀抛下四个字,“油嘴滑舌。”   瑞德撩起半边嘴角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能够看到他脸颊边上淡淡的酒窝,“怎么了?小姐,你是不信任我吗?”   克里斯汀别过脸去,“是的,我不信任你,先生,就像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其实也不过就是如此。”   瑞德微微蹙眉,“噢?我之前对你说的哪些?抱歉小姐,我之前对你说了太多的话,我实在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   就是你说你喜欢我之类的。   克里斯汀没继续说出来,她略带不满意地瞥了瑞德一眼,“我忘了,反正我认为你很不诚实。”   瑞德哈哈大笑起来,“小姐,你这帽子可不能乱扣,我到底哪里不诚实了?”   克里斯汀没有再说下去,瑞德环顾四周,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别墅,似乎安心了不少,他说道:“其实,我想来看看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不过看到你生活得那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克里斯汀静静地看着他,她觉得瑞德这句话有些奇怪,更像是——告别   她说道:“我靠自己可以过得很好,你应该知道。”   瑞德略带惆怅地说道:“我知道,所以我就放心了。”   这句话让克里斯汀心里顿时一紧,她急忙追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要离开了?去哪里?查尔斯顿吗?”   瑞德的语气中能够听到一丝不舍,但是这样的举动似乎也符合他浪子一般的内心,他道:“不,我并不想去查尔斯顿,我要去欧洲了,去做生意。”   克里斯汀的眼神流露出一丝难过,“你要去很久吗?”   瑞德眼睛敏锐地瞄向她,仿佛一只安静的黑猫,他调侃地笑道:“怎么了,你很担心再也见不到我吗?”   克里斯汀立刻转身,语气佯装轻松,“我们毕竟相识一场,总有些离别时候的遗憾。”   身后传来瑞德放肆的笑声,能够回荡在整个偌大的客厅内,他说:“我会去很久,短则数年,长则十几年,短期内我不打算回美国了,这里刚刚经历战争,已经千疮百孔了,等到美国重新振作起来之后,我想我会回来。”   “真是遗憾。”克里斯汀越想越难过,她很想让他不要离开,但是一想到那个红发的女郎,她又心里醋意浓厚,“那么,那个贝尔,也会随你一起去吗?”   “贝尔?”瑞德很意外克里斯汀总是提到贝尔,他笑道:“是啊,她已经没有家了,她会跟着我去欧洲闯荡,她也想寻找她能做的生意。”   克里斯汀心里难受,听到贝尔的名字之后心里也只剩下冷笑了,瑞德巴特勒这个行走情场的花心男人,竟然早把当初与她说的那些振振有词都忘了。   她不高兴极了,又不想表现出自己的遗憾和难过,毕竟人家都那么明确地表明了,要和那个贝尔远走高飞,她何必在这里自怜自哀,那岂不是太可悲了,还让瑞德看了笑话。   而此刻瑞德心里,又何尝是好受的。   他并不想离开这里,也不想和克里斯汀长期分别。   但是当时在监狱里,克里斯汀的言语确实让他彻底心冷和放弃了这段感情。   正如她所说的,她对他只有感激和人情,她担心他、关注他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她觉得她欠他人情。   所以瑞德已经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确实有捂不热的石头,而克里斯汀恰恰就是那一块。   他很果断地放弃了,他认为自己陪她走了一段旅途,已经足够了,到此为止了。   至于贝尔,那是他的朋友,她想要和他一起去欧洲寻找发财的机会,他很愿意给这位年轻有远见的女人一次机会。   但是他一定万万没想到,这位年轻漂亮却毫不相干的女人,竟然成了克里斯汀内心最大的阻碍   。   克里斯汀没什么话好说,最后只好憋出一句,“那祝你们成功,多年后也许世界首富就诞生了。”   瑞德却觉得这话里充满了嘲弄,他耸耸肩,一只手搭在克里斯汀的肩上,“小姐,看来你对我充满了敌意,不过我会让你看相信的,世界首富也许真的就在你的面前,多年后你可以出一本书写写你和世界首富相处的那些日子。”   克里斯汀哪有心情和他开玩笑,她都郁闷死了,想哭的心情都有了,这种伤感离别的桥段竟然要她笑着和瑞德开玩笑。   不过一向要强的她不喜欢被人看出自己的软肋,她总以为自己的软肋会成为别人嘲笑她的把柄。她说道:“好了,瑞德先生,我想我应该可以得知你具体的离开时间,这样我也能去送送你。”   “明天下午2点的船,在码头,看来克里斯汀小姐你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呐。”他把重情重义音阶咬的很重,似乎在讥讽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没错,他确实觉得这个女人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捂不热的石头嘛。   不过今后这些都与他无关了,他已经决定放弃,将这个女人弃之不顾了,追求他的自在去。   克里斯汀郑重其事地说道:“好的,先生,明天如果我有空我想我会去码头送你的,毕竟这一别就是数年。”   瑞德无所谓地笑了笑,“随你,小姐。”   那笑容一如很多年前一样,让克里斯汀觉得很不舒服,但是现在她却十分留恋瑞德这样的笑容。   只是或许她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作了好么!你们!   ☆、37   十一月中旬,一阵海船的鸣笛声在港口响起。   “滴——”   这艘即将出行的“欢乐寡妇号”已经在港口等待多时了。   这是瑞德的船,当人们得知他将自己的船命名为“欢乐寡妇号”的时候,每个人都露出了难以理解却又觉得如此怪异的笑容。   瑞德站在船边,拍着栏杆看着岸边那些举着各种货物来往穿梭的人们,手中抚摩着自己心爱的“欢乐寡妇号”,心情异常喜悦地说道:“嘿,小寡妇,我们又见面了,你可是知道我是有多么地想念你。”   作为回应,“欢乐寡妇号”响起了几声清脆的鸣笛。   瑞德笑得大快人心,这个世界那么复杂,除了这艘船还有谁能够陪着他乘万里风破万里浪?   但是,他却迟迟没有出航。   “喂!巴特勒船长,还不走吗?码头开始准备赶我们走了,我们都超过预定时间半小时了!”   瑞德用手摸了摸自己唇边那两撇性感的小胡子,眼神朝着远处远望而去,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是啊,克里斯汀,那个该死的女人难道又一次愚弄了他,她说会来送他,可是她的人呢?   瑞德刚才还不错的心情已经乌烟瘴气了起来,他无意识地拍打着栏杆,似乎在焦躁地打算做出抉择。   噢!那个可恶的女人,看来他对她来说完全不意味着什么,她已经决定不来送他了。   亏他还想着两人离别时候那种迷离的戏码,他还想留给她一个让她恋恋不忘的身影。   那就算了,既然她迟迟不出现……   瑞德调转方向,打算走下船舱,一边嘴里骂骂咧咧地喊着,“该死,那就走吧,走吧,起航吧!”   下面立刻传来了水手们沸腾的欢呼声,“好!起航!”   “欢乐寡妇号的第一百零三次旅行正式开始了!”   瑞德手捏着烟斗,仍然不死心地又朝着岸边看了看,你瞧,谁说女人才会如此优柔寡断,男人有时候也是这么地犹豫不决。   就在他十分失望的时候,忽然一个嘹亮而熟悉的声音在岸边急速朝这里穿射而来,克里斯汀飞奔着从远处拼了命地朝着船这儿跑来。   瑞德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主一般,他立刻让所有人停下了动作,“住手!都给我住手!停下!”   “瑞德!瑞德!”克里斯汀冲到船身下,看着站在甲板上的瑞德,她气喘吁吁地弯下身撑着自己的膝盖,抬头看着他说道:“瑞德,还好我赶上了。”   瑞德嘴角咬着烟斗,一双眼睛里满是兴奋和喜悦,“嘿,这位匆忙的小姐,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克里斯汀那双又亮又墨黑的眼睛弯弯笑着,“当然,我有一些离别的赠言要给你,你收下吧!”   随后,瑞德才注意到了她手上捏着一张已经皱巴巴的信封,上面沾上了她的汗水,克里斯汀踮起脚尖将信封送到甲板上瑞德的手里,瑞德则是弯下腰接过信封,他弹了弹信封说道:“没想到,离别时候还能收到这样的礼物。”   克里斯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别扭了起来,也许是东西送出去了,她又觉得不好意思了,她说道:“不是什么特别的礼物,你可以以后再拆开看。”   这不行,这当然不行,他肯定是要立刻马上拆开来看的,当然不会当着克里斯汀的面。   他十分绅士地冲她弯腰笑了笑,“欣慰至极。”   克里斯汀瞧着两个人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她后退了几步,勉强做出一副微笑的样子朝他挥挥手,“那再见了,瑞德巴特勒船长。”   瑞德也朝她挥手。   船身慢慢启动了,克里斯汀没有继续目送,而是转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期间她回头了一次,发现瑞德已经不在甲板边上,而是去和其他水手说话了。   那封信是她今天早上临出门前不久刚刚想出来的,她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心情写在信里交给瑞德,这样也避免了尴尬,而且瑞德一出海就是数年、乃至十几年的,也许他们再也不会相见,这样就算被瑞德看笑话也无所谓了。   所以她匆匆忙忙写了一封信才耽误了来送别的时间。   她手心依旧滚烫,那份信仿佛是一个沉重的信号,虽然离开了她身边,却依旧没有让她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亲爱的巴特勒先生:   我想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在欧洲了,或许你将长达十年八年不会回到美国,我们是否能够再次相见的希望也是那么得渺茫。   但是有一些话,以我的性格,真的不是那种喜欢掖在心里一辈子的人,我想我还是要说出来,不管这会换来你不屑一顾的笑声还是尴尬的干笑。   我很感谢你,从最早在查尔斯顿相遇开始,你就帮助过我那么多次,无论是史密斯的事,还是后来教会的事,这期间的每一次你的帮助,我都铭记在心。   你真的是一位很可靠的男士,虽然刚开始我不那么认为,但是在慢慢和你的相处中,我真的这样认为:你是那么地可靠和真诚。   在你说你要去参军的那一刻,你不知道我平静的脸庞下有多么大的震撼,这一次,你的灵魂真的撼动了我,我收回之前对你所有的偏见,你是一名名副其实的绅士。   而且……也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甚至,在我自己也不知不觉的时候,你的可靠、真诚、耐心以及牢靠的能力,还有你那炽热的灵魂,竟然感染到了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情,我只知道,我会牵挂你,会思念你,也会想常常看到你,那并非是因为人情,我想也许是别的原因。   总之,我说了那么多语无伦次的话,一切只因为是匆忙之中毫无准备之下写了这封信。   我很遗憾你的离去,但是我希望你能和贝尔小姐在欧洲生活得高兴。   ——克里斯汀-威尔逊   亲笔”   *******   开玩笑,什么到欧洲再拆封?   船身一开动,瑞德立刻躺进了船舱内,将这封信给完完整整地给拆了出来。   他之前设想过这封信的内容,但是他确实万万没想到,克里斯汀依旧那么真诚和率直,简直不能再可爱了。   他是在摇摆的船舱内躺着把这封信看完的,每看完一段他都要将眼神放到窗外去瞥两眼,因为他实在没有勇气一口气读完这份克里斯汀最后留下的东西。   但是当他将这一整封信全部读完之后,他猛地将信塞进信封里,然后一边放在衣服的口袋里,一边再次冲到了甲板上。   任何词语都无法形容此刻他的欣喜若狂。   他觉得自己要发疯了,但是却找不到陪他发疯的人。   噢!那个人一定会是克里斯汀,可是他现在无法立刻飞身而去。   他抓着那些水手猛然大神宣布道:“掉转船头,全员都听好了,给我掉转船头!”   副手在那里诧异地反问道:“你疯了吗,瑞德船长,你是不打算出航了?”   瑞德的语气很强硬,“我说了,我要回去,就是现在。”   “船长,如果你忽然停止航程,你需要赔偿全体船员全部的工资以及货运延迟费用、保险费用、船体停靠费用……等一系列后果。”   “我全部负责。”说完,瑞德再一次对全体船员吼道:“回航!回港!”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真的要完结了!! 大家喜欢这篇文文的话就收藏下我的专栏哦~   ☆、38   “咚咚咚——”   “咚!咚!咚!”   克里斯汀家的门一大早开始就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   克里斯汀忍不住在心里诽谤道:“你家是不是死人了!要不要那么急!”   虽然她并不知道是哪个不会看情况的人大早上来她家敲门。   她随意裹了一件外套,连头发都蓬松着没怎么梳好就去开门了,当然更别提化妆和涂香水了。   很明显,很快克里斯汀就后悔了。   因为她惺忪着一张脸和一双朦胧的眼睛竟然看到了一个不算太过久违却能让她内心惊呼起来的身影。   她后悔地想要“嘭”地关上门扭头就走,因为她没化妆!没涂香水!没穿一件像样的衣服!   这种邋遢着却见到心上人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不过瑞德却一把扣住了她家门的门框,然后用力掰开门框,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看着她说道:“你这是打算去做什么?”   克里斯汀急忙辩解道:“还不是你,大早上来敲门,之前也不通报一下,害得我什么都没准备,尴尬死了!”   瑞德将她头上略微翘起的几根头发塞进她耳后,然后温柔的推门进来,“你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克里斯汀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不对!   他不是出海了吗?   他不是离开美国了吗!   他不是要好多年才回来吗!   他、他、他不是还收下了她的……表白信吗!   这怎么就回来了……   克里斯汀顿时脸就烧起来了,这什么情况,他看过信了吗?   瑞德没怎么将目光停留在克里斯汀的脸上,他用手微微卷起自己白色衬衫的袖口,里面露出一双黝黑有力且饱经风浪的手腕。   克里斯汀看着他眉毛弯弯,眼角调笑的样子,越发狐疑了起来。她给他倒了一杯酒,瑞德却一点也不客气地坐到了沙发上,她瞄着他问道:“你不是应该在船上吗?”   瑞德笑眯眯地瞧着她,这眼神看得克里斯汀心虚了起来,他笑道:“是啊,本该是如此,不过现在我却回来了。”   “为什么?”克里斯汀嘟囔了一句,心里却一直在纠结他到底看过信了没有……   她打算回身去给自己倒一杯红茶,谁知却一把被瑞德扣住了手臂,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忍不住用拇指在上面一点点摩挲着,克里斯汀内心一阵鸡皮疙瘩,她没有挣脱而是脸红着看着他。   瑞德却拉过克里斯汀的手臂,将他拉到自己身前半寸的距离,眼角那些皱起的鱼尾纹此刻看起来也是那么得愉悦,他说道:“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我中毒了。”   克里斯汀一惊,立马盯着他的脸看起来,“你中什么毒了?要不要紧啊?”   瑞德却还是在笑,笑得阴阳怪气的。然后也不顾克里斯汀的反应,率直地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克里斯汀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越发地紧张地看着他,“你……你你你,你想干嘛。”   “我中了情毒。”他和她嘴贴着嘴,鼻子贴着鼻子,他的嘴里虽然有烟味混搅着酒味,这些都是在克里斯汀看来很难闻的味道,她却并不反感。   瑞德迫切地盯着她,他知道他怀里的是一直凶猛的夜猫,他如果不牢牢抓住说不定就给她溜了。   克里斯汀脑袋里很空白,这家伙刚才说什么来着,这是在告白吗?   他的意思是他喜欢她?   那么他和那个贝尔是怎么回事?   克里斯汀满腹疑惑,刚想要问个清楚,却听到瑞德笑着说道:“张嘴。”   克里斯汀刚张嘴,瑞德已经像是早就准备就绪,直接将舌头伸进了克里斯汀的嘴里,那是一种很甜蜜的感觉在克里斯汀内心盛放了起来,她试着回应着他,两个人的舌头在口腔中绞着,好像身体交缠在一起一般。   很快,瑞德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克里斯汀的胸前游走了起来,克里斯汀立刻弹开身子,抓着自己的衣服瞪着他,似乎心里生着闷气。   瑞德一只手用手搂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抓着克里斯汀的手在宽大的手掌中摩挲着,然后拉起来在手背上吻了吻笑道:“你怎么了,生什么气?”   “你和那个贝尔是什么关系?”克里斯汀醋意十足地问道。   瑞德差点笑出来,“什么,原来你在意的是她都怪我没早点和你说清楚,我和她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   克里斯汀扭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我怎么不信呢,合作关系你需要带她出海?”   瑞德扭过克里斯汀的脸,在她的脸颊上爱不释手地亲了又亲,“我们是朋友,她想出海做生意,我并未拒绝她,当然如果你不高兴,我随时可以拒绝她。”   克里斯汀哼唧了几下,也就没说话了。   “亲爱的,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阻碍我们的事,现在我打算再问你一次。”说完,他从上衣的口袋拿出一枚戒指,不同于普通的结婚戒指,这显然是一枚用重金打造的钻石戒指,要知道在这个年代,钻石是十分珍贵稀有的东西。   他将戒指放在克里斯汀的指尖,并未有深入的动作,他用他最擅长的笑容问道:“你会嫁给我的,是吗?”   克里斯汀挪揄着他,“那你怎么还不干净给我戴上?”   随后她自己抬高手指,将那枚钻戒穿过了自己的中指。   瑞德满意地看着她,“你真的是越来越率真了,小可爱。”   克里斯汀难得十分女人样的躺在他的怀里,“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尽快,我想,最好明天就结婚,当然我知道你是不会允许我那么仓促地举办我们的婚事的,所以我打算筹备一周的时间。”   克里斯汀惊讶地看着他,“一周?竟然那么急……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母亲交代呢……你是急着要带我会查尔斯顿吗”   谁知道瑞德却将手插、入她浓密的发间,那眼神带着隐藏了许久的夙愿,“我并不急着带你回查尔斯顿,我更急着带你进洞房。”   克里斯汀又脸红了,她干咳了两声,“没想到我们的巴特勒先生如此绅士。”   谁知这句话说完,却让瑞德眼睛一亮,他俯下身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可以?”   “不可以!”克里斯汀一把翻下身,从他大腿上站起来,一副女主人的样子说道:“现在,你要和我去见我母亲,我给你一小时时间,赶紧出去买一份大礼给她。”   瑞德巧言令色地看着她笑道:“那你再亲我一下。”   克里斯汀俯下身,在他唇上留下一个轻吻,却又一次被瑞德反攻为主,他将她一下子带入了沙发里,两个人滚在沙发上吻得难舍难分了起来。   克里斯汀甚至感觉到了瑞德身上硬硬的东西,但是她却很享受甚至有些不舍得离开瑞德的嘴唇。   此时,一连串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克里斯汀反应迅速,立刻跳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而瑞德也略显狼狈却绅士地坐在沙发上,克里斯汀立刻把瑞德推出了门外,“你快走,1小时候带着大礼再回来!”   瑞德笑着被她推出门外,“小姐,1小时未免太仓促。”   “我不管,就一小时,你看着办!”说完就把瑞德弄出了大门外。   然后转身正好看到走下来的威尔逊夫人,威尔逊夫人看着门外那熟悉的身影,问道:“那是巴特勒先生吗?”   克里斯汀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的,母亲。”   “怎么不叫他进来一起吃饭?”   克里斯汀深吸一口气,猛地和母亲说道:“母亲,我想我要结婚了。”   威尔逊夫人并未惊讶, “是和巴特勒先生吗?”   “是的,母亲。”   威尔逊夫人露出了一丝善意和欣慰的笑容,“你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祝福你,我的孩子。”   克里斯汀略带讶异地看着她,早春三月的阳光映入室内,穿过她额前细碎的刘海,仿佛一只暖到了她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嘛……这次是真的完结啦! 我不太喜欢写番外……所以应该也没有番外啦。 其实也没有很虐很纠结是不是~反正就是一篇轻轻松松的同人小言~满足YY男神的心理~不需要搞那么大的波动~ 对啦~大家收藏下我哦~ 以后有机会再见啦~ 谢谢sesame的雷~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